藺執晟下班回家，發現藺宅外停了十多輛車，工人正風風火火地往裡搬東西。

一向無人居住的三樓燈火通明，從透亮的落地看去，可以看見菲傭們來回忙碌的身影。

藺執晟心頭湧上一道不妙的預感，他叫住管家：“魏叔，這是在做什麼？”

魏管家眼神閃避，在藺執晟的逼視下只得低聲解釋：“三少爺，我們得到命令，把三樓收拾出來，方便小少爺起居……”

藺執晟上半張臉陰雲密佈，下半張臉極其勉強地笑了一下：“小少爺？”

魏管家點頭：“多的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是藺程吩咐下來的。”

藺執晟臉色徹底變得陰鷙陰狠。

藺程是藺譽山的心腹，家中上下都叫他藺管事，因為他的職責遠不止管家那麼簡單。

藺程的意思……那就是藺譽山的吩咐。

所以，藺譽山找到司遙了，還準備直接把人接回祖宅，連通知他的意思都沒有。

而他明知不報，還打算引誘司遙做出妄圖與親兄弟通姦的醜事，這些，藺譽山又知道多少？

藺執晟疑慮和恐懼壓滅了熊熊怒火，他在魏管家面前的假笑都掛不住，他急切地問：“藺程還說什麼沒有？”

魏管家沉默搖頭。

藺執晟陰鷙逼問：“小少爺現在在哪？”

魏管家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剛要回答，手機就響了起來，他看了一眼來電人，連忙接起：“藺管事，您有什麼吩咐？”

藺程似乎在電話那頭說了什麼。

魏管家立刻道：“大少爺剛回來，就在我身邊呢。”

“把電話給他。”

藺執晟聽見了藺程的聲音，恍惚間，他覺得自己又回到了那個誰也不把他當回事的過去。

藺家有故去大少爺、二少爺，和“小藺”。

他奮鬥了這麼多年，才從菲傭管家口中的“小藺”變成三少爺，而司遙，人還沒回來，全家上下已經認下了這個小少爺。

藺執晟接過手機，力道幾乎要將手機殼捏碎：“……藺叔。”

“哎，三少爺，”藺程在電話另一頭看似慈愛地喚他，然後笑吟吟道，“先生讓我通知你一個好訊息，小少爺找到了。”

音量鍵在藺執晟失控的力道下按到最大，聽筒裡的聲音如魔咒般響徹藺宅院門口。

“先生考慮到小少爺流落在外太久，所以只是讓我把三樓簡單收拾一下，讓小少爺先在熟悉的地方住一段時間再搬回來。”

藺執晟愣了一下。

光從這話，聽不出藺譽山是否知道他的所作所為，但只要司遙不在藺譽山眼皮子底下，他就還有機會力挽狂瀾。

他心頭湧過狂喜，不動聲色道：“我知道了。”

藺執晟頓了頓，又含笑試探：“那弟弟回家的訊息父親準備什麼時候公佈，要我去提前籌備宴會嗎？”

藺程笑眯眯道：“三少爺有心了，不過先生說小少爺不喜歡張揚，不想大辦，剛剛已經讓我直接公開了小少爺歸家的訊息，等有時間再請交好的幾家主人一起吃個便飯就好。”

藺執晟的笑容僵在臉上。

他艱難地點點頭：“好，藺叔您還有什麼吩咐……”

聲音戛然而止，藺執晟說完才意識到，自己無意識用回了數年前，他討好藺家上下的稱呼和語氣。

藺程卻像沒察覺他的異常，慈聲道：“三少爺，沒別的了，哦——我真是老糊塗了，先生讓我給您帶句話，讓您好好跟小少爺相處，照顧好小少爺的安全。”

電話結束通話。

音量鍵終於不堪重負，和手機殼側邊一起報廢，魏管家欲言又止，被藺執晟用通紅惻然的眼睛地掃了一眼後立刻噤聲。

藺執晟面無表情地原地站了會，然後倏然鬆手，魏管家的手機螢幕霎時四分五裂。

魏管家敢怒不敢言。

藺執晟卻轉頭，像沒事人一樣，衝他抱歉地笑了一下：“魏叔，對不住，我手麻了，等下給您買個新的，再給您包個小紅包。”

魏管家臉上膽戰心驚的笑立刻真誠了幾分，剛想應下道謝，卻又想到一件事。

現在藺家形勢正在轉變的節骨眼上，誰也不知道之後是個什麼光景，他收了藺執晟的好，恐怕……

魏管家一個箭步將螢幕碎裂的手機撿起來，人精似地衝藺執晟一笑，裝傻道：“三少爺說的哪裡話，這又不是什麼大事，只是螢幕破了點，明天我找人換塊新螢幕就好了，用不了幾個錢。”

說罷，他匆匆向藺執晟告了別。

藺執晟臉色沉得能滴墨。

他掏出手機給私家偵探發了一條訊息，命令對方立刻查清司遙的位置，然後回到二樓臥室，重重關上門。

樓上桌椅拖動聲和人群奔走的腳步聲還在繼續，不過藺家大宅隔音比尋常居民樓好了太多，不細聽其實很微弱。

可在藺執晟聽來，卻無比刺耳。

他維持著最後一絲理智關上門，然後便像瘋了一樣扯掉領帶，摔到地上，他抄起一旁的花瓶想砸，又殘存著最後一絲理智怕驚動藺譽山的人。

他取出抽屜裡的剪刀，將昂貴的定製西裝剪得粉碎，然後取出打火機，將那一堆殘墟點燃。

布料在光潔的地板上緩慢地燃燒，發出淡淡的焦臭味。

騰躍的火光中，藺執晟聽見了一道機械音：【藺先生，檢測到您心中有怨恨和不甘，請問您是否需要我的幫助？】

藺執晟如驚弓之鳥般快速環顧了一眼四周，怕被人看見自己這副模樣，發現對方不在身邊，而是在他腦中說話時，他才稍微冷靜下來。

藺執晟沉聲問：“你是誰？”

【反派逆襲系統，您也可以叫我000。】那聲音繼續道，【我的職責是在大千世界尋找被主角欺壓凌辱的不甘反派，然後助他們逆襲。】

這話的指向性很明顯，藺執晟立刻聯想到了自己。

那主角就只能是司遙。

呵。

連個突然冒出來的不人不鬼的東西都宣稱司遙才是主角，藺執晟心裡的恨意又濃了幾分。

他冷冷道：“你要幫助我？理由呢，天下哪有那麼好的事。”

000說：【您知道為什麼無論您付出多少努力，您的父親卻始終看不上您，心裡對那個私生子念念不忘嗎？因為他是主角，是氣運中心，他還擁有死心塌幫著他的系統。您如何與他對抗呢？】

【至於我，幫您的原因很簡單，您贏了他，我也能獲得一部分他的力量，就像一直在幫他的那個系統一樣，只不過是選擇的陣營不同。】

000沒有人類的羞恥和心虛，又知悉系統空間的萬千種任務模式，謊話幾乎是信口就來。

哦，比起對司遙說的那些，它對藺執晟說的幾乎算是真話了。

畢竟司遙確實是主角——變異成汙染源的bug主角。

而藺執晟，最初的設定只是個炮灰反派，但不知道為什麼，這人每條世界線都恨不得置司遙於死地，無所不用其極，倘若從他逐漸加強的破壞性來看，應該去掉“炮灰”二字。

藺執晟越不擇手段，bug司遙黑化得便越厲害，如此往復，惡性迴圈。

000不屑地想：池歸原質疑司遙不是汙染源，就像在質疑“先有雞還是先有蛋”這種問題，毫無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