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發現池歸原開始毫無節制地抽菸。
它已經很少在心裡叫池歸原“主神大人”了,因為自從與司遙決裂後,池歸原身上已經沒什麼能和這四個字沾上邊的了。
它親眼目睹池歸原做了很多瘋狂的事。
028想了想,還是勸道:【池歸原,你不要再吸菸了。】
雖然擬塑的身體比一般人類的要抗造,但是抽太多也是有機率生病的。
池歸原的頭髮長了很多,有點半遮住眼睛。
靠在出租屋陽臺上抽菸的時候,黑夜和煙霧吞噬了他高挺深邃的眉眼輪廓,英俊而頹廢。
028心想真是奇怪。
作為人類的司遙討厭煙味,作為主系統001的池歸原卻迷戀上了尼古丁。
028天馬行空地思考著原因,然後問:【池歸原,你會變成人類嗎?】
池歸原手裡的煙燃得很短了,已經灼痛指尖,但他沒有動。
像是在反問028,又像在問自己:“系統會變成人嗎?”
系統當然不可以變成人,在系統空間,只有優秀的人類宿主可以靠透過高難度考核成為系統。
不過這是028以前的認知了。
現在它不再這樣認為,因為池歸原已經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人類都更像人類了。
系統收件箱裡突然閃動了一下,短暫地出現了一個紅點,敬業小能手028立刻點進去,卻什麼也沒看到。
再退出來,紅點也消失了。
奇怪……
它有點猶豫要不要問問池歸原這是怎麼回事。
池歸原靠在牆上,垂著眼睫,看起來似睡非睡,似醒非醒。
028知道並不是池歸原想這樣。
靈魂絞刑的緩刑期並不是沒有懲罰,它會以極慢的速度,一點一點啃噬受罰者的精神和力量。
緩刑雖不至於讓001這樣強大的系統損失太多力量,但也不好受,因為很痛。
據說痛苦是正式刑罰時的50%。
028搖了搖並不存在的腦袋,把話嚥了回去,悄悄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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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遙給客人開完最後一瓶酒,正要離開,卻被叫住。
他皺了皺眉。
上次月考他的成績掉到了本科線下12分,算起來他有兩個多月沒回學校了,原本已經跟領事說好,今天早點回去。
但這種情景下叫住他的人太多,以至於他被叫住的那一瞬,就已經預料到自己的計劃要泡湯。
他轉身,眼角眉梢都含著若有似無的淡淡笑意,看起來既沒有那種惹人惱的傲氣,也不像好欺負的花瓶。
——他實驗比較過,這種人設能最快擺脫客人的糾纏。
他平聲問:“先生,您還需要什麼?”
——語氣不能太上揚,否則會被一些大腸裝大腦的有錢人當成挑逗。
問完職責範圍內的這句話,司遙才認真地悄悄觀察起這位客人。
在他入行第一天,老闆就告訴過他,要想在這種地方活下去,就要做到既察言觀色,又不把任何人任何事真的放進眼睛裡。
否則輕則丟掉工作,重則粉身碎骨。
後來老闆頗為賞識地感慨,他帶了這麼多人,只有司遙真的把他的話聽了進去。
因此,在這個渾身上下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客人叫住司遙之前,司遙其實根本就沒留心他的外形。
男人穿了一身深黑色的風衣,板正幽深,像剛參加完葬禮或剛從墓裡爬出來,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陰冷感。
臉上戴了一副銀獅獠牙的面具,造型誇張凌厲。這種裝扮在外面可能會被笑行為藝術,在這座娛樂至死的club卻很常見。
看見面具下的眼睛輪廓,司遙的表情驟然凝滯。
他幾乎失禮地盯著對方的眼睛,然後在某個靜止的瞬間倏然回神。
不一樣。
這個人的眼尾比池歸原上揚一些。
司遙立刻調整了表情,歉意躬身:“抱歉,先生,我失禮了。”
“沒事,”男人摘下面具,露出一張和池歸原相似到極點的面龐,“是覺得我們見過嗎?”
儘管知道這個人不可能是池歸原,看見全臉的剎那,司遙的呼吸還是滯了滯。
怎麼會這麼像?
池歸原不是說自己的身體是擬造的嗎?怎麼會有一張這麼像的臉,難道是池歸原在捏臉的時候參考借鑑了真實的人類。
還是說,其實眼前這個人也不是人類,而是利用了池歸原面容資料的“修正者”?
思緒紛亂,比慌張來得更快的是警惕,以及司遙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敵意:“抱歉,先生,我並不認識您。”
把玩著銀獅面具的男人微笑起來:“那你為什麼盯著我看?”
這個笑容讓司遙突然意識到這個人身上的怪異感是什麼了。
他在模仿池歸原。
微笑的弧度,細節的小動作,幾乎一模一樣。
唯獨感覺不一樣。
池歸原……雖然是個該死的騙子,但笑起來永遠是溫和寧靜的,不笑的時候清清冷冷,像一捧誤入人間的新雪。
這個人不同。
司遙很難描述這是個怎樣的人,但本能告訴他,不要靠近對方,很危險。
但這個人問出的話擊碎了他的防線:“你是池歸原的男朋友?”
司遙清瘦的下頜微微繃緊:“你是誰?”
男人朝他伸手,微笑道:“我是池歸原的同事,或者用你們人類的話來說——”
“哥哥。”薄唇張合,000吐出兩個似乎很柔情的冰冷字眼。
他們是雙生的存在,是一體兩面的神明。
現在001背叛了陪伴祂們誕生的規則,該由他來將一切修正,然後代為履行職責。
“你可以叫我池歸源,本源的‘源’,”000、或者說池歸源,笑看著司遙,完美無瑕的手篤定地頓在空中。
司遙遲疑地伸出手,卻在即將與之相握時,猛然後退了一大步。
他否認了池歸源之前的話:“我和池歸原並不是情侶關係,他也不是我男朋友,您誤會了。”
他的警惕藏得很好,但還是被池歸源窺見。
池歸源施施然收回手,理了理袖口,覺得人類發明這樣中看不中用的東西很好笑,於是便笑了。
一邊笑,一邊輕飄飄道:“看來是他一廂情願,白白搭上一條命,為一個不喜歡自己的人類。”
司遙眉心重重一跳:“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