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覺得楊磊年紀小，女人絲毫沒有面對甲方爸爸的覺悟。

趁他看電腦的工夫，笑著問：“你家裡人是做生意的嗎？”

楊磊想了想點頭：“對，皮肉生意。”

自家爺爺和老媽都是普外科，做的可不就是皮、肉、骨的生意嘛。

女人的笑意頓時僵住，臉色也有些難看。

楊磊解釋：“開個玩笑。家裡人是外科醫生。生意是我自己的，開了個網店。”

他邊說邊做了個開刀、縫針的動作。

“啊……”

“咯咯咯……”

“哈哈哈……”

女人可能是笑點比較低，明白過來後一直笑個不停。

最後笑彎了腰，捂住小腹一臉嗔怪：“你真會開玩笑。”

楊磊抿了抿嘴唇，收回視線。

不是他故意佔人便宜，單純是對方全身就那兩個地方抖的最明顯。

根據楊磊多年職業經驗：絕對是真的。

言歸正傳。

楊磊伸手比劃：

“不需要太大，有成年人拳頭那麼大就夠用了。emmm，我是說包裝盒。”

“材料用好一點的，牛皮紙吧，白色和原色兩種。”

“模板套用蘋果iPhone的包裝，尺寸方面小一點。”

“還有，這些外觀設計太老套，晚上我抽時間設計一款給你。”

“咱們加個QQ，方便聯絡。”

“嗯，好。”女人紅著臉放下捂住胸口的手，把QQ號記在紙上，後面還寫了自己名字——鮑倩。

抱歉？

這名字，有點東西啊。

說完自己需求，楊磊提問：“你們鑫源產能怎麼樣？”

鮑倩開啟一個PPT，介紹說道：“我們廠裡有十多條紙箱流水線，每條線每天能下8萬到20萬件不等。這些主要是針對規模比較大的企業。”

“個性定製是我們這兩年推出的新業務。主要面向的是水果店、精品店、網店一類零售終端市場。”

“你這種屬於高階個性定製，持續性不強的話，不能單獨開闢一條生產線，所以產能方面可能會低一些。初步估計每天能有1000件左右。”

楊磊不知道十多條流水線是什麼概念，但這家包裝廠的規模應該不小，至少不是之前猜測的小作坊一類。

再聽說每天能有1000件包裝盒，他已經基本放心。

繼續追問：“貨款方面。我表姐說你們廠可以先交定金？”

鮑倩點頭：“對。楊姐是我們老主顧，你跟她是親戚，我們老闆說貨款在一個月內付清就行。”

這當然是客氣話。

說白了，人家其實是不怎麼在乎他這點貨款。

所謂的“新業務”，無非就是包裝廠想擴大市場，尋找新的增長點罷了。

雖然金融危機還沒有徹底爆發，但許多行業已經開始感受到市場的微妙變化。

只要能擴大業務範圍，少許延遲迴款算不上大問題。

“那好。這裡有3000塊，咱們先把意向合同簽了。”楊磊說著把錢遞過去，“你開個收據。”

鮑倩臉上帶著一抹懷疑：“你……你應該不是學生吧？”

“學生？誰說我是學生？”楊磊剛問完就反應過來，當然是他“表姐”透露的訊息，只好解釋一句，“剛參加完高考，應該不算學生了。”

鮑倩一邊簽字一邊感嘆：“你可真厲害。你應該比我弟弟還小就做生意，業務還這麼熟練。我弟弟開了個紋身店，沒生意整天只知道瞎混……”

楊磊沒耐心聽她的家長裡短，直接打斷：

“我表姐說你們鑫源包裝廠效率高，所以我才選的你們。”

“今天晚上我把圖案logo給你，辛苦你明天把最終設計方案定稿，連同報價一起給我。”

“儘快安排生產，最好在三天內給我一批樣貨。”

“還有什麼問題？”

“沒，沒了。”鮑倩終於意識到、眼前這位不是她印象中的十八九歲少年。

外貌看起來不諳世事，言談舉止間卻帶著生意人特有的氣場。

這種氣場裝是裝不出來的。

最讓鮑倩感到奇怪的是，明明是幾萬塊錢的小單子，可這男生表現的卻像是在談一筆上千萬的大生意。

這麼自信的嗎？

“那就好。祝我們合作愉快。”楊磊點點頭，等著鮑倩主動跟他握手。

他可沒想到自己被人暗暗diss成“普信男”。

要是知道對方的想法，他一定會在心裡反駁：老子六年前賣一臺醫療裝置給人好幾千萬回扣的事，也要告訴你嗎？

“合作愉快。”

兩人走出肯德基，互相告別。

楊磊沒時間在這女人身上多耽擱，因為還需要去一趟花花精品店，再找“表姐”聊聊。

他早就注意到，精品店的角落裡有一臺小型塑膠薄膜封口機。

雖然這東西結構很簡單，價格也便宜，買一臺新的也不過兩三千塊錢。

可對楊磊來說仍然是一筆鉅款。

給了包裝廠3000定金，他身上就剩2000多塊錢了。

反正精品店的封口機也不怎麼用，先借幾天，能省一點是一點。

至於怎麼借，需要隨機應變。大不了把自家老爺子的名頭搬出來。

說起來，江東人或許不知道市裡領導的名字，但提到“楊正道”三個字鮮少有沒聽過的。

不是老爺子的醫術高明到人盡皆知，純粹是江東市的情況比較特殊。

因為整個江東市都是圍繞馬鐵廠建立的，馬鐵廠門口現在還保留著當年的宣傳口號：“馬鐵從這裡崛起，城市自此處誕生”“不當馬鐵工人，就當馬鐵夫人”……

作為廠醫院裡的“一把刀”，“楊正道”三個字與馬鐵廠早已深度繫結。

即使退休多年，名聲依然不減。

這點從老爺子逢年過節滿屋子的禮品盒就看得出來——08年之前的人，大多還是念舊情的。

更何況，楊春花以前還是馬鐵廠職工。

結果不出所料，聽說他爺爺是楊正道，“表姐”楊春花很痛快就答應借封口機。而且還主動提出把機器送上門。

楊磊也不推遲，坐著楊春花的電動三輪車一起去了老城區爺爺家——人家這是核驗他的真實身份呢。

老爺子熱情接待了這位“親戚”，還邀請她進屋喝茶。

楊春花徹底放心，喝兩杯茶，聊了會兒在馬鐵廠的往事，然後搬下封口機走了。

小院裡。

老爺子看看自己的大孫子，再看看封口機，笑眯眯問：“石頭啊，你這表姐哪兒來的？”

楊磊裝傻充愣：“我姨父他叔的媳婦，是人家的四姑奶，我可不得叫人家表姐嘛。”

老爺子點頭：“你媽孃家就她一個閨女。你有倆老舅，沒姨，哪兒來的姨夫？親孃姨、親孃姨，勉強算起來，你姨夫應該是你爹吧。你爹他叔，那就是我兄弟。你跟我說說，我這兄弟從哪兒蹦出來的？”

楊磊知道瞞不過，笑嘻嘻回答：“您就當剛認的兄弟唄。您孫子這不是有求於人嘛，拜個幹兄弟啥的又不是什麼大事。”

楊正道臉一黑，好半天才緩過氣，又指著封口機問：“這東西是幹啥的？”

楊磊解釋：“給包裝盒封口的。我跟黑子（王長髮小名）琢磨了個小買賣，要用這東西封口。”

他邊說邊搬來一個馬紮，放到老爺子腳邊，陪著笑臉：

“爺爺您快坐，站著多累啊，打晃了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