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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天順元年

入夜,北京,紫禁城。

乾清宮內,面容憔悴的朱祁鈺躺在黃色床幔的龍床之上,天氣愈發寒冷,朱祁鈺有氣無力地叫道:“來人,來人。”

一名身穿紅色內官服飾的老太監小跑了進來,拱著手說道:“萬歲爺。”

臉色有些發白的朱祁鈺吃力地揮了揮手,喃喃地說道:“朕有些冷,給這屋子裡多加些火。”

老太監憂心忡忡地看了看病重的朱祁鈺,嘆了口氣說道:“是,奴才這就差人去多端些火盆過來。”

朱祁鈺渾身難受地躺在床上,不時地發出一聲聲咳嗽。

幾年前自己執意要廢掉侄子朱見深的太子之位,改立自己的兒子朱見濟為新太子,為此不惜將相伴多年的皇后打入冷宮,與于謙等大臣產生嫌隙,可沒想到的是濟兒第二年就失足落水而病死了。

自此自己的身體也一日比一日差,彷彿天命一直都是在自己的那個大哥身上一樣。

可是憑什麼,他只是個喪權辱國的昏君,而我......朕才是拯救了大明的明君。

上天真不公平,為什麼我的兒子死了,連皇后也不肯理解自己,而他卻兒女雙全,夫妻和睦。

從小他就是太子,是皇帝,他要什麼有什麼,而我連這個皇位都是撿來的,他繼位就是天下太平,有三楊輔政,而我繼位就是瓦剌兵臨城下,各地烽煙四起。

朱祁鈺想到這裡心中不禁大笑,真的就有命運這種東西嗎?

......

老太監帶著幾名小太監走出乾清宮,去給朱祁鈺多端來幾個火盆。

剛走到乾清門老太監就敏銳地聽到了一陣嘈雜的聲音。

他蒼老的面容上顯出擔憂,轉而鎮定下來,對一旁的小太監問道:“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一旁的一名小太監躬身說道:“乾爹,好像是從金水橋那邊傳來的。”

老太監心下暗道不好,隨即便朝著乾清門外急忙地跑去,幾名小太監面面相覷,皆是不明所以,趕緊提著火紅的燈籠小跑著跟過去。

當他們跑出乾清門時,就見前方一大佇列隊整齊計程車兵正大踏步地朝著這邊趕過來。

老太監定下腳步,一旁跟過來的小太監們見到這種肅殺的狀況皆是嚇得瑟瑟發抖。

一名小太監壯著膽子,發抖地跪在地上,緊張地扯著自家乾爹的褲腳,問道:“乾爹,現在怎麼辦啊?”

老太監蒼老的面容上,眉頭皺起,目光深遠,他聲音急切,連忙吩咐道:“趕快叫人封閉其餘宮門。”

小太監們還傻傻地愣在原地,老太監急忙踹了其中一人一腳,怒道:“還不快去!”

早被嚇傻的小太監們這才反應過來,連滾帶爬地向乾清宮方向跑去。

老太監卻還站在乾清門前,他的到來彷彿是給乾清門值守的侍衛和太監們吃了一顆定心丸。

他吩咐值守的侍衛馬上關閉宮門,一名年輕的侍衛,憂心忡忡地問道:“蕭公公,那你怎麼辦?”

蕭公公蒼老的面容上露出一絲微笑,用著淡淡的語氣說道:“我自小便待在這宮中,從永樂皇上一直到如今的景泰皇上,看遍了大明的興衰起伏。”

蕭公公頓了一下,臉色變得嚴肅,聲音洪亮地說道:“如今我大明好不容易有了一名英明的君主,我倒要問問這些人為何要謀反,即使我身死,也好成全了我這一顆對永樂爺、洪熙爺、宣德爺的忠心。”

不多時,朱祁鎮帶著石亨、徐有貞、曹吉祥三人以及身後的數千兵馬來到乾清門前。

石亨見宮門已經關閉,面色一冷,看向門前的蕭公公,厲聲呵斥道:“太上皇復位,爾等還不快開啟宮門,速速迎接!”

蕭公公眼神冰冷地掃過這一群身穿硃紅色盔甲,手裡拿著長槍大刀計程車兵,以及石亨、徐有貞、曹吉祥三人,最後看向臉色陰沉的朱祁鎮,說道:“我大明聖天子在位,太上皇復辟實乃謀反!爾等所做所為貽害天下,必為千古所唾!”

石亨聞言大踏步上前,一個刀鞘用力地打在蕭公公臉上,打得他嘴裡鮮血直冒,發冠掉落,灰白的頭髮散開。

石亨單膝蹲下,用力地抓著蕭公公的頭髮提起他的頭,說道:“快叫你的人開啟宮門!”

蕭公公嘴裡吐著鮮血,無力地說道:“你......你做夢。”

石亨剛要拿刀結果了蕭公公的性命,卻被在一旁的曹吉祥給急忙攔了下來。

曹吉祥一臉笑容地來到蕭公公面前,語氣和善地說道:“乾爹,景泰皇帝如今都快死了,您老人家何苦為一快死的皇帝效命呢,您只要發誓效忠太上皇,孩兒保證您在新朝一樣能得到重用。”

蕭公公眼神渾濁,咬著牙,吃力地說道:“小祥子,你不得好死!”

曹吉祥笑容收斂,蹲下來掏出手帕為蕭公公擦了擦嘴角,惋惜地說道:“乾爹,那就別怪孩兒我心狠手辣了。”

說著曹吉祥淡淡地伸手向一旁的石亨要來長刀,咬著牙用力地將刀刺進了蕭公公的背。

解決完蕭公公,曹吉祥連忙丟下長刀,看著蕭公公的屍體,面色閃過一絲複雜,隨後變得兇狠,大聲地對乾清門內喊道:“太上皇復位,爾等快快開啟宮門,否則等太上皇復位,你們就都是謀逆之人,不想死的趕快開啟宮門出來!”

等了一會,乾清門內還是沒有任何動靜。

石亨見狀,高高舉起右手,捏著一個拳頭,身後計程車兵見狀紛紛叫道:“歸順不殺!歸順不殺!”

又過了一會,乾清門終於是開啟了,一群宮女太監還有侍衛們走出門來紛紛跪迎太上皇朱祁鎮復位。

石亨、徐有貞、曹吉祥三人見乾清宮的大門開啟,紛紛面色一喜,大事成矣。

他們急忙派兵把守住乾清宮各處,朱祁鎮面色無悲無喜,大踏步地推開大門,走進乾清宮。

看到龍椅前方御案上潔白的玉璽,他走到玉璽旁,拿起玉璽,在手上反覆觀看,面色複雜。

隨後石亨、徐有貞、曹吉祥三人也走進大殿。

石亨等人正要說什麼,朱祁鎮卻漠然的擺了擺手阻止了他們,而後他招來朱祁鈺的身邊伺候的太監問道:“皇上睡著了嗎?”

小太監被士兵提溜出來,嚇得瑟瑟發抖,支支吾吾地應道:“回稟太上皇,皇上近些日子感染風寒,蕭公公他們出去沒多久,皇上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還沒醒嗎?”,朱祁鎮坐在龍椅上語氣淡然地問到。

石亨、徐有貞、曹吉祥三人一臉懵逼,都不明白朱祁鎮要幹什麼。

“皇上近些日子都沒怎麼睡好過,睡著了就很難再醒來。”,小太監恭恭敬敬地回答到。

朱祁鎮面色複雜,眉頭忽然皺起,說道:“好生伺候皇上,莫要吵醒了他。”

小太監跪在地上,他也不知道朱祁鎮這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但還是急忙應道:“是。”

接著朱祁鎮便拿上玉璽,給了石亨、徐有貞、曹吉祥三人一個眼神,帶著三人走到殿外。

朱祁鎮目光深邃地看了看泛白的天空,威嚴地對一旁的曹吉祥說道:“曹公公。”

曹吉祥連忙走到近前,恭敬地說道:“奴才在。”

朱祁鎮將玉璽給到曹吉祥,曹吉祥小心翼翼地接過,而後便聽見朱祁鎮說道:“召集宮內各監主事太監女官,宣佈朕復辟的訊息,若有不服者,你可就地誅殺,等天亮了便敲鐘召集文武百官入朝。”

曹吉祥聞言大喜,急忙用力地磕頭說道:“奴才一定不負皇上所望。”

接著朱祁鎮又叫來石亨,將兵符丟到石亨手上說道:“石亨,朕命你暫時接管御馬監一切事宜,到時候你找曹公公再要一道聖旨,接管四衛軍守衛宮禁,若有不服者,也一律誅殺。”

石亨恭敬地跪下,說道:“是。”,隨後便領命而去。

“徐有貞!”,朱祁鎮接著說到。

徐有貞急忙跪下恭敬地說道:“臣徐有貞聽旨!”

朱祁鎮淡淡地說道:“愛卿先替朕組織文武百官入朝,後續事宜等朕安排好。”

徐有貞領命說道:“臣遵旨!”

朱祁鎮安排好一切,便帶人去見孫太后,母子倆一見面就抱頭痛哭。

孫太后眼眶通紅,朱祁鎮跪在地上輕輕地替母親擦去眼淚,哽咽著說道:“母后,孩兒回來了!”

孫太后抱著朱祁鎮的頭哭著說道:“好,好孩子,回來了就好。”

母子倆哭了一陣,這才談起正事。

孫太后擦乾眼淚,擔憂地問道:“你打算怎麼處置祁鈺?”

朱祁鎮目光突然變得兇狠,咬著牙說道:“朕要他死!”

孫太后面色變得複雜,急忙勸慰道:“可他是你的弟弟啊,你們兄弟倆何至於此啊。”

朱祁鎮漠然地站起身來,放聲大笑道:“朕那個好弟弟真是待朕不薄啊!”

隨後他厲聲說道:“可朕求他救救其木格的時候,他卻無動於衷,甚至都不準太醫來看看,朕要他體會到跟其木格還有朕那時一樣的絕望!”

孫太后也站起身來,哭著說道:“可祁鈺畢竟是有功於大明社稷,若是你殺了他,你怎麼跟天下臣民交代?那些功臣可會服你,你難道想要背上一個殺弟的罪名?”

孫太后用懇求的語氣說道:“孩兒,放過他吧,他罪不該死啊,若不是他,你能從瓦剌回來嗎?怕是連大明江山都丟了。”

孫太后進一步,目光如炬地盯著朱祁鎮說道:“孩兒,他是對不起你,但他對得起大明的江山社稷,對得起大明的列祖列宗,對得起全天下的臣民啊!”

朱祁鎮直直地看著孫太后,彷彿不相信自己的母親竟然願意為朱祁鈺求情。

良久,朱祁鎮的眉頭舒展,坐回到椅子上無力地說道:“朕會給他個痛快的,朕也不會抹殺掉他的功績,就讓朕遺臭萬年,他流芳千古吧。”

孫太后見此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是一再地勸朱祁鎮不要對自己的弟弟痛下殺手,兩兄弟有什麼仇解不開。

但朱祁鎮卻沒有心思聽。

......

繁星璀璨的黑夜逐漸消失,慘淡的白晝佈滿整片天空。

朱祁鈺被巨大的鐘聲給驚醒,急忙招來近侍太監,吃力地撐起被疾病折磨的身體,怔怔地問道:“發生什麼事了?為何有人敲響上朝的鐘聲?”

近侍太監欲言又止,最後哭著說道:“是太上皇復位了!”

朱祁鈺得知是朱祁鎮復位了,突然像是失去了力氣,無力地倒下,躺倒床上。

他突然大笑道:“哥哥做皇帝,好,好,好。”

............

............

上朝的鐘聲響起,談笑著的文武百官如往常一樣走進莊嚴的紫禁城。

但很快他們就發現這裡面的情況好像不對勁,周圍值守的禁軍怎麼都換人了,宮中一片肅殺的氣氛,地上還有乾涸掉的鮮紅的血液沒有擦洗乾淨。

他們提心吊膽地走進奉天殿,這才發現坐在上面的人變成了朱祁鎮。

眾臣齊聚,曹吉祥高傲地站在一旁,宣佈了太上皇朱祁鎮復位的訊息,而後說道:“眾臣朝拜!”

但是底下的大臣卻都是面面相覷,不知所措,一時間場面就這樣尬住了。

一名老大臣站出來,不解地問道:“敢問太上皇,如今皇上何在?”

朱祁鎮面帶笑容,淡淡地說道:“皇上身體不適,已不能理政,朕受命重新登位,以保大明江山安穩。”

老大臣不敢相信,試探地問道:“即使皇上不能理政,也理應召集諸位大臣,留下旨意,再由列位臣工到南宮去迎接太上皇才是,如今太上皇此舉怕不是有些不妥。”

這位吳御史從他父親宣德朝開始就在了,朱祁鎮還算是尊重的,他笑道:“吳愛卿所言極是,可能是皇上一時心急忘了,不過不管怎麼說,朕如今復位,眾臣也理應朝拜吧。”

一名頭鐵的大臣站出來怒斥道:“太上皇帶兵控制皇宮,這是謀反!”

朱祁鎮笑容收斂,冷漠地問道:“你是何人?”

那名頭鐵的大臣,一臉正義地大聲說道:“御史胡楷!”

朱祁鎮突然大笑道:“好,好,好,果然是我大明忠臣,來人啊,把他拖下去給朕砍了!”

四名士兵得令快步走進大殿之內,用力控制住這名御史,徐有貞站出來厲聲說道:“此人誹謗君上,拖下去殺了!”

胡凱官服被脫下,官帽被打飛,人被按在地上,大聲說道:“你們這是謀反!是謀反!”

徐有貞上去就給了胡楷兩個耳光,大聲說道:“拖下去,拖下去!”

接著殿外便響起一聲淒厲的慘叫,胡楷連午門都沒出就被殺了。

朱祁鎮見狀,視線冷冷地掃過文武百官,淡淡地問道:“誰還有意見?”

這時一名大臣站出來,大聲說道:“臣有,太上皇此舉就是謀逆,石亨、徐有貞、曹吉祥,你們三人我早就看出來了,你們就是亂臣賊子!”

朱祁鎮淡淡地笑道:“他們都是朕的功臣,再說這皇位本來就是朕的,朕拿回自己的東西有何不可?”

這名大臣怒懟道:“天子者,聖人也,上皇無尺寸之功於大明,何敢居此大位,當今聖天子在位,退瓦剌,輕徭賦,天下太平,理應由聖天子繼續執掌朝政才是!”

如果說之前胡楷只是籠統地說了說朱祁鎮,那這名大臣簡直就是騎在他脖子上拉屎了。

朱祁鎮頭上青筋暴起,他怒笑著問道:“還有哪些人也是他那般想法?”

“臣認為李大人所言!”

“臣也認為!”

“臣也一樣!”

......

朱祁鎮看著面前齊齊跪倒的一大片大臣,也沒有廢話,直接讓人全部拉下去砍了,一些害怕的大臣急忙跪下求饒。

於是大殿上的大臣紛紛跪下,齊呼萬歲。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