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剌大營。
“報——”,一名傳令兵駕馬到也先面前,下馬跪著說道:“稟報太師,喜......喜寧被明軍殺了。”
也先聞言眉頭緊皺成一團,怒目圓睜,怒聲說道:“明軍安敢?不是有楊先生隨行護衛嗎?”
傳令兵戰戰兢兢地回覆道:“正是楊先生舉著喜寧的人頭在城頭上,屬下們一開始還不清楚,還特地到城牆下靠近了看了看。”
也先聽完,沉默了半晌,隨即馬鞭一揚,下令大軍攻城。
只見數萬蒙古騎射手,密集地向城頭上射箭,箭雨漫天,一時間壓得城牆上的明軍抬不起頭來。
還是一名將官,拿著盾牌頂著箭雨點燃了火炮的引信,大炮聲響,箭雨也隨即一滯,明軍才站起來拿起武器反擊。
一時間火炮、火槍等火器發射的聲音不絕於耳。
徐平安站在城頭上隨手揮劍便擋開了箭雨,彷彿這萬千的箭雨皆無法靠近於他。
徐平安也並不是要耍什麼帥,而是他驚奇自己曾經讓姚廣孝製作的火繩槍竟然沒有出現,一時間愣住了。
徐平安不禁苦笑,就像張三丰說的,自己始終身處歷史之中,什麼也改變不了,也許自己覺得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自己改變了歷史,但其實還是沒有跳得出來。
徐平安隨手揮了幾下劍,飛來的箭雨便瞬間破碎,在徐平安的面前綻開來。
經過數日的血戰,明軍這邊雖然死傷慘重,但還是守住了。
也先知道不能給予明軍喘息的機會,於是便決定分兵開來,由伯顏繼續率軍圍攻大同,自己則率軍北返,而後東進再由紫荊關南下到大明京師,相當於繞過大同。
到時候大同等地的兵必會回援,既然要打,那就把明軍勾出來,在野地上真正打上一場。
北京防禦空虛,只要發下重賞,手下兒郎們悍不畏死,那就必能一舉拿下北京。
1449年,正統十四年,八月。
瓦剌在付出較大的傷亡後也是成功抵達了北京城下,而且是迅速地,也先並不如於謙預料的那樣在乎後果,只一心想要拿下北京城。
于謙還想與對面打持久戰,但對面好像硬是要逼他決戰,也先也知道此戰失敗後可能會讓自己的威望大打折扣,所以把寶押在北京城是最好的選擇。
只要攻破了大明京師,那麼整個大明必將陷入與北宋一樣的境地,野心之輩必會把水攪得更渾,各地也會烽煙四起,自己正好可以借大明內亂之際整合瓦剌內部各大勢力,然後乘虛而入,重現大元榮光。
但這也僅限於想象,也先驚奇地發現這北京城竟然異常的難啃,打了一個多月了,甚至有好幾次都攻入城內打巷戰了,竟然還會被明軍給趕出來。
于謙衣不卸甲,連日指揮明軍戰鬥,他在也先分兵時就想明白也先的想法了,直接給也先來了個堅壁清野,把百姓都收攏到城內,讓也先一點補給都搜不到。
傍晚,昏黃的陽光給大地披上一層薄紗,瓦剌鳴金收兵,敵軍士兵如潮水般退去,于謙站在城樓之上,心中也是長舒了一口氣,多堅守住一天,就能給勤王大軍多一些集結的時間。
深夜,于謙交代好守城計程車兵務必要加強戒備,便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去休息了。
于謙進入大營之內,這些日子他都沒有回過家,他擺了擺手讓親兵回去休息,便自己走進了帥帳。
走進帥帳之中,于謙便見一人坐在自己的帥座之上,於是厲聲問道:“什麼人?”,說著拔出腰間的佩刀。
徐平安也沒有戲弄他的意思,開口說道:“是我。”
雖然多年未見徐平安,但徐平安的聲音還是深深地刻在了他的腦海裡,特別是徐平安的諄諄教誨。
于謙走近一看,果然是徐平安,於是跪下請罪道:“弟子不知先生前來,還望恕罪。”
徐平安笑著扶起他說道:“本就不是你的錯,何故要下跪請罪,理應是我不請自來該向你請罪才是。”
于謙連忙拱手說道:“不敢,不敢。”
兩人入座,徐平安這才提起正事,說道:“喜寧被我殺了。”
于謙笑著說道:“那先生也算是為民除害,這是好事。”
徐平安認真地看著于謙說道:“通州的兵力快集結完畢了吧。”
于謙詫異地看了徐平安一眼,才說道:“不錯。”
徐平安接著說道:“也先敗局已定,堅持不了多久了,估計到時候會往北遁走,我真正想要告訴你的是,也先應該會放回朱祁鎮。”
“什麼?”,于謙大驚失色,這個訊息對他來說,比瓦剌進攻北京還要來得嚴重多了。
一旦太上皇朱祁鎮回來,現在的皇帝朱祁鈺該如何自處?
朱祁鎮上有太后支援,下有原先的一批死忠不離,萬一兄弟鬩牆,重演唐時玄武門之禍怎麼辦?
不過現在他也考慮不了那麼多了,自己不是神仙,自己效忠的是大明並不是某個皇帝,換個皇帝之後怎麼樣,聽天由命吧。
徐平安突然盯著于謙,嚴肅地說道:“你是朱祁鈺的死忠之一,至少在世人的眼中是這樣,即使你再怎麼表明自己只是效忠大明的立場也沒用,這也洗脫不了你有擁立朱祁鈺繼位的從龍之功。”
徐平安突然咬著牙說道:“若有一天朱祁鎮重歸皇位,你也會難逃一死。”
于謙沉默了良久,最後說道:“有道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若是有那麼一天,吾身任由刀劍加身也無妨。”
徐平安難得地怒道:“你不會跑嗎?我是這麼教你的?”
于謙突然釋懷地笑道:“先生,天下乃是大明的天下,我又能跑到哪裡去呢?”
于謙頓了一下,繼續說道:“先生,有人捨生取義,有人舍義取生,學生願意做那個捨生取義之人。”
徐平安無語自己這學生什麼都好,就是個死腦筋,認定的事情就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徐平安還是想拼一把,於是提醒道:“那好,不過你得注意三個人,這是你的劫。”
于謙笑道:“先生知道我是最不信鬼神之說的。”
可徐平安還是一臉嚴肅,這才讓于謙重視起來,只見徐平安說道:“石亨,徐有貞,曹吉祥這三人,你須得多加註意。”
于謙知道自家先生有諸多與一般人的不同之處,甚至稱得上是神奇,於是不禁也記住了這句話,回到:“學生謹記。”
見目的達成,徐平安便沒有再多言,起身便告辭,接著走出于謙的帥帳離去。
于謙剛想說送送先生,走出帥帳卻發現早已沒了徐平安的身影。
于謙連忙叫來周圍的守衛,問他們有沒有見到什麼可疑的身影,可守衛們卻都表示沒見到任何人來過。
于謙不禁嘖嘖稱奇,先生果然不是普通人。
戰爭到了十月。
天氣逐漸轉涼,也先知道自己沒有機會了,再留在這兒就得給明軍包餃子了。
這一日,瓦剌軍再次敗退下來,也先駕馬來到陣前,看著雄偉的北京城牆,心底發出一聲沉重的嘆息,自己終究是沒能拿下這座偉大的城池。
也先最後一次下令收殮瓦剌士兵的屍體,等收拾好後,便下達了撤退的命令,瓦剌軍就開始有組織的向北撤走。
瓦剌內部的一名主戰派紛紛進言道:“太師,明國京師破城在即,為何不多堅持些時日?”
然而伯顏等主和派卻說道:“還不走,等著全軍覆沒嗎?”
這名主戰派反駁道:“明國五十萬大軍都被我們擊敗了,他們還能拿出什麼像樣的兵力來對付我們?”
伯顏冷笑道:“那好啊,你帶你們部落的人去把通州的明軍給幹掉,我們就陪你一起圍攻明國京師好吧?”
“你!”,這名主戰派也沒有把握能擊敗通州的明軍,所以一時間也是被噎住了,不知道說什麼好。
通州就像是水晶,北京就是高地防禦塔,這個水晶天天偷著給北京送兵送糧,偶爾還有一些英雄出來專門抓你落單的英雄圍毆,這誰受得了。
也先最終一錘定音,說道:“好了,不要吵了,我意已決,撤軍!”
眾人不敢反駁,於是統一了基調。
話說到朱祁鎮這邊。
他似乎已經適應了在草原上的生活,如今的他一圈絡腮鬍,膀大腰圓看起來就不像是中原人,可事實上他就是大明太上皇朱祁鎮。
沒了喜寧的日子就是好啊。
朱祁鎮回身走進自己的帳篷,只見其木格正在給孩子餵奶,他摸了摸腦袋,說道:“其木格,孩子給我抱著吧。”
孩子早已經睡著了,只是一直含著不肯放,她慢慢地將孩子放到朱祁鎮手上,朱祁鎮小心翼翼地接過,可孩子一下子就哭了出來。
朱祁鎮沒辦法又只能讓其木格接過孩子。
“皇上!”,就在這時袁彬突然走了進來,見到其木格正衣衫不整地抱著孩子也是急忙跪下,嚇得不敢抬頭說道:“臣該死,冒犯娘娘,還請皇上治罪。”
朱祁鎮笑著扶起袁彬,可袁彬還是頭都不敢抬一下,生怕自己再看到什麼不該看的。
朱祁鎮於是說道:“我們到外面說去吧。”
袁彬也是尷尬地腳趾扣抵,回到:“是。”,便跟著朱祁鎮走出去。
到了外面,朱祁鎮這才問道:“出什麼事了?”
袁彬高興地同朱祁鎮說道:“太師的弟弟伯顏同臣說了,太師有心要放皇上您迴歸大明。”
聞言朱祁鎮並沒有露出笑容,感覺也並沒有開心。
在這兒雖然事事都要親力親為,每天都要辛辛苦苦才能吃得上一餐飽飯,但他卻感覺自己過得非常充實,感覺人生從來沒有這麼過得有意義。
一想到要回到紫禁城的那個牢籠裡,朱祁鎮便覺得有些渾身不自在,彷彿他原本就應該屬於草原。
他更不知道的是該怎麼去面對自己的百姓和自己的臣工,自己喪權辱國,有何面目為君?
朱祁鎮嘆了口氣,要是祁鈺真能做好皇帝,自己就當個太上皇也無妨。
想清楚這點,他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回到帳篷裡,朱祁鎮把訊息告訴了其木格。
其木格看出了丈夫的心事,說道:“你去哪兒,我和孩子就跟你去哪兒。”
朱祁鎮聞言笑著將手蓋在其木格手上,但願今後能平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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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亨這兩年發展的勢頭頗為迅猛,如今他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自己可是朝堂上炙手可熱的武清侯啊,這是自宣宗最後一次北擊兀良哈後,大明的又一批新晉勳貴。
不過他的內心還並不滿足於此,雖然自己已經達到了常人難以企及的地位,但對於皇帝來說,分量還不夠重,畢竟自己有功勳,別人也有。
這次北京保衛戰新晉的勳貴很多,自己雖然處於前端的那幾個,但也並不拔尖。
況且自己孤身從土木堡逃回了大明,多少有點棄主求生的嫌疑。
他原本是想巴結如今景泰帝朱祁鈺的“心腹”于謙於大人的,為此還特地上書為于謙的兒子求爵,沒想到居然還被于謙給罵了,並且自己的黑歷史也一下子就被人給抖出來了。
這導致朝堂上都開始不怎麼待見他,MD,人要是走起黴運來,喝涼水都會塞牙縫。
看來今後得夾起尾巴做人了,至少在沒有機會之前得老老實實幹活,儘量不要出什麼風頭,自己身上功勳還是有的,只要自己之後不犯什麼大錯,以于謙的秉公的性格應該也不會讓自己難堪。
一日下朝,石亨走在金水橋上,忽聞旁邊大臣說道:“太上皇真要回來了?”
另一名大臣回到:“可不是嘛。”
“難道太上皇還能做回皇上,國可不能有二君吶。”
“放心吧,如今皇上聲威正盛,太上皇翻不起什麼波瀾”
“也是,想想五十萬大軍都沒了啊......”
......
石亨內心也是無語,瓦剌放朱祁鎮這個昏君回來幹什麼,自己跟著他出徵都差點整沒了,放他回來簡直就是來禍害大明的。
如今太上皇朱祁鎮與朱祁鈺都正值壯年,這麼兩個人放到一起去,難免會出什麼么蛾子啊,到時候大明不又得天翻地覆?
但石亨轉念一想,或許這也是機遇也說不定,投資太上皇朱祁鎮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