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遊世界由上至下,大致可分為天界、人間界、幽冥(地)界三界。
天界分諸天星斗,乃天神們所居,由天庭統率。此界按劃分不同,有九重天、三十三重天、三十六重天等說法,具體多少重天沒有哪位天神較真。
人間界有四大部洲、東南西北四海以及海中十洲三島等等,凡塵眾生大多在此生活,此外還有妖魔鬼怪、奇異靈物團聚偏僻,錯綜複雜、紛紛擾擾未有定理。
幽冥界則由地府管轄,是生靈死後要去的地方,並以一生所行善惡決定是重新投胎,還是於地獄受罰。
生生死死永不停歇,好似車輪滾動不停,是作輪迴。
而三界內,有仙、佛、神聖三者,似乎脫離輪迴,不生不滅,與天地同壽。
當中,有一神需注意,是那高天上聖大慈仁者玉皇大天尊玄穹高上帝,這不是全名。
叫玉皇大帝便是,通說玉帝。
他乃三界至尊,天庭領袖,萬教統領,上至日月星辰、普天星相,下到山川海域、幽冥地府全在他的統治之下。
天道象徵,眾神拜服的神王,這是他的牌面,請不要將他小覷。
……
暫不說花果山大聖結果,卻說那最先衝破天際的金光,驚動駕座靈霄寶殿,聚集仙卿商議三界事宜的玉皇大帝。
是他突見金光焰焰,恐有邪物擾亂上界,即命千里眼、順風耳二位神將,出南天門查探源頭。
二位神將奉旨來到南天門外,千里眼率先展出神通。
他的神目可追查三界,更有短暫追溯時空之能,將花果山方才的一切經過看得真切。
不多時,千里眼確定了金光來源,不以為奇地收了法眼。
以神仙的眼界,石頭裡蹦出個猴子不算稀奇,即使石猴最後展現的技巧高超,但一生只能表演一次,便不值得千里眼稱讚。
故他不甚關心,將準確位置告知順風耳,等待對方查探結果。
順風耳亦有類似本領,不過本事全在耳處。
他也將花果山方才的一切聲響聽完,臉上顯出遲疑。
千里眼見其神情不對,問道:“怎麼,有問題?”
順風耳眨了眨眼,不答反問:“你可看清楚了?我問你,那金光之處是一個人還是兩個人?”
“問此做甚?”千里眼也機靈,不肯先答。
“嗨~是那金光之處,我聽魂音似有兩種不同的波動,之後卻成一個,有些疑惑。”順風耳答道。
千里眼聞言,還有些驚奇。
“兄弟可以啊,你這本事厲害,靈魂都能被你聽出音來。將來就算在天庭退休,不如到地府撈個閒職。”
“那不是人,是一隻從石頭裡蹦出的猴子,金光便是從他的眼中射出。”
“他一出世,神態幾次癲狂,許是天生有個離魂症,所以你聽成這個樣子。現已跌落山崖,像是直接摔死了。”
千里眼先誇了誇同伴,又作解釋道。
“是嘛?原來我這本事,還有這等妙用呢。”順風耳聽到稱讚,自己也有些不信,隨後還是把這戲言拋之腦後,補充實際情況道:“不過那猴子還沒死咧,有口氣在。”
千里眼被這訊息嚇一跳:“啊!?那傢伙摔了有七、八丈吧,這都沒死?”
順風耳得意一笑:“嘿嘿,你少知了。天地生成的生靈,自然有個庇佑說法,怎可能方出世,便落個夭折。”
只是千里眼並不在意,他叫道:“他之死活,與我等何干?覆命去,莫讓陛下等煩了。”
順風耳自無意見,二將即刻迴轉靈霄寶殿。
但路途中,順風耳有心想和同伴談天說地。
他問道:“你說這等生靈方出世便命危,稟告給陛下,陛下會救那個石猴嗎?”
不想,千里眼面色霎時不善。
“去去去,這是何地方,敢聊什麼閒話?想讓人聽了去,好做文章?”
天庭各處有天兵把守,還有糾察靈官巡視,至於伺候天神的仙侍、力士等更是隨處可見。
順風耳卻斗膽論起玉帝的心思,故千里眼出言指責同伴不知輕重。
順風耳卻無所謂道:“哪個能有本事在我倆面前偷聽?我左右聽過,沒人。”
千里眼無奈白了一眼,再以神通探查,確定四下無人,方才接了話茬。
他拉低聲音回道:“不會,陛下幾時需要做行善積德的事情啦?”
“就這小小怪異,陛下沒把他當髒東西,直接打殺都算好了。更不談生死有命,玉帝豈會干涉天理迴圈。”
顯而易見,在千里眼的眼中,玉帝的形象不算善良,以至於哪怕左右無人,他也不敢大聲說玉帝的閒話。
順風耳知同伴心思,便學著小聲,又調侃道:“就不能今天陛下心情好?我聽說,玉帝開心時也愛做些善事。”
聽同伴故意使壞貧嘴,千里眼便用對方動用神通才能聽見的音量,道:“萬歲今天心情好!? 那你大聲點說話,看看他有多開心。”
眼下兩人已臨近凌霄寶殿,眾仙把他們望住。
順風耳哪敢再耍舌,將嘴扣上,老實進殿。
這般,二將回報道:“臣等奉旨觀聽金光之處,乃東勝神洲海東傲來小國之地,有一座花果山,山上有一仙石,石產一卵,見風化一石猴。石猴眼運金光,射衝斗府,其不慎從山崖跌落,此時出氣多進氣少,金光將息矣。”
玉帝聽得是隻快死的石猴,不再疑憂。
他寬心道:“呵,下方之物,乃天地精華所生,不足為異。”
此篇正要翻過,卻有太白長庚星俯伏啟奏:“臣啟陛下,此猴既為天地生養,何不念生化之慈恩,救他一命,帶來上界施以教養,以彰顯天界仁愛。”
玉帝聞金星言,回神思量一番:“這般生靈既然知曉,好像確不該讓他早亡。嗯~金星既有此心意,不如著他去救上一救。”
是以,玉帝垂下恩慈,又點兩位近侍,攜帶仙家玉露,跟隨太白金星前去救治石猴,連聖旨都沒下一道。
至於所謂的生死有命,幽冥界那記載所有生靈壽命的生死簿上,或許寫著石猴命喪當場。
所謂閻王要他三更死……幹嘛?要質疑玉帝地位的含金量?
那玩意就是一個記載資訊的花名冊,內容要不要改,完全可以隨機應變。
玉帝都開口了,還有個不能改的?
不過,玉帝叮囑道:“救其性命便是,莫擾上方清淨。”
這天界神仙本來就多,天地生一個,玉帝就得養一個,天界再大,也容不下啊,把天庭當善堂呢?
只是聽到施救石猴的旨意,眾仙都道幸事。
“今天陛下心情挺好啊。”
“確實,他都沒咋動氣。”
也不怪眾仙玩笑,畢竟玉帝命犯勞碌,每當他要歇會兒快樂一下,就會各種不幸的事讓他難過。
眾仙最近印象深刻的是,有年盛會,玉帝正擱主座樂呢。
突然有神來報,當著眾人大聲道:“報——陛下,你妹妹和一個凡人私通,生了好幾個娃娃!!”
玉帝當時騰一下臉就綠了,至於後面的事講起來就複雜了,不提也罷。
總之,久而久之,積攢的壓力不得釋放,玉帝的脾氣有時就不好琢磨。
現在就算是開宴會,玉帝也不咋樂了。
所以,玉帝只聽一句話,就改主意救人,真的完全是撞見他心情好。
玉帝的心情好,順風耳的心情更好。
他看向千里眼怡然自得,表示現在誰說得對。
後者面上適時有些掛不住,他哪裡想得到,會竄出個老好人——太白金星。
光玉帝心情好沒用, 因為他真的不需要行善積德,最多有意識避免做壞事。
還得有個人作良藥引子,玉帝才會想起來得做個仁慈的帝皇。
太白金星,正有這個本事,他深受玉帝的信任,常做天庭特使。
為人不喜爭鬥,遇到衝突,往往以化解干戈為主。
表面上是個弱不禁風、和善的老神仙,出了名的樂於助人,故他願出聲搭救石猴。
也是他會同兩位玉帝侍從,領旨出了天庭,到達花果山,降下祥雲,準備挽救石猴性命。
只是,時候不巧,還是個天黑時辰。
這幾位來時也沒詳細詢問過石猴所在之處,只知石猴在山頂跌落。
兩位侍從一時在半空中無言呆立。
若說找氣息充沛的活物,侍從也有手段尋到。找個快斷氣的猴子,到底不是這行的專家,唯有眼睛找。
他們的眼力比凡人固然要好,卻沒有憑空查人的能力,比不得千里眼神將,這即是術業有專攻。
好在隊伍裡有金星,他笑呵呵道:“不妨事,且看手段。”
只見老太白手指一點,花果山山頂部分竟如白晝般明亮,果是啟明的星辰。
兩位侍從在山頂稍微一找,查到痕跡,跟蹤而去。
兩位侍從嘴上沒說話,心裡期望那石猴撐住,千萬不要被地府的勾死人帶走了。
固然玉帝要保的人,地府的閻王絕不敢讓他死。
就算石猴死上幾百年,玉帝想他活過來站著說話,閻王也肯定配合,讓石猴還魂來個當場起立,大喊:聽候陛下召見。
可遞話、辦事的都是自己,再跑一趟地府陰司可就麻煩了,他們不想平白多費工夫。
石猴只要活著,治完多等一會兒,與勾死人說一聲即可,不用大老遠跑冥界去。
真如侍從所願,待他們找到石猴,石猴真就有一口氣吊著。
太白金星也嘖嘖稱奇,暗自演算一番,確定這石猴是奇異的生靈,命不該絕於此。
如此甚好,代表不用和地府一方交接,治完即算了事。
三位神仙當即交流一番,出手的是兩位侍從其中之一,福曜。
福曜在石猴身邊蹲下,開始檢查情況,少頃驚叫道:“不好!”
站在一邊的負責人太白金星,立時問道:“怎麼,福曜使者可是有何不妥之處?”
福曜忙道:“不知為何,這生靈的真靈、魂魄受損嚴重。如此就算治好外傷,卻也無濟於事。”
慌忙的原因是他三人,也不是專職救人的神仙,幹這活主要靠玉帝給的玉露水。
它就只管肉體受損,不怎麼治療魂魄。
沒錯,就是玉帝小氣,沒給好東西。
金星聞言也是奇怪,明明方才卜算石猴命不該絕,現在聽福曜意思,傷勢卻好像很嚴重。
故金星盤問道:“福曜使者檢查仔細,傷勢真有這麼嚴重?”
“這…金星大人知曉,我日常也只照顧陛下出行,不是此中專長,說不出為何會這樣。”
福曜一臉為難,顧左右而言他,不敢隨意接下這話。
一直不怎麼說話的另一位侍從,廉衡突然出聲:“讓我看看吧。”
廉衡實際是擅武力的護衛,也懂些醫理。
此時站出來,主要是對石猴傷勢感興趣,看看到底是什麼摔傷,能摔成個靈魂破損的狀況。
他也蹲下,伸手按在石猴頭頂,閉眼細心感知,果然是福耀描述那樣。
須臾,廉衡睜開眼道:“真靈傷勢確實嚴重,只是不像摔出來的,更符合魂魄爭鬥的情況。”
“哦!有人故意害這剛出世的生靈不成?”金星好奇,“或是看上了這先天肉身,要行奪舍之事?”
廉衡短暫搖頭道:“不一定,也可能是仙石孕育不完善。”
“這猴兒的識海天生有一個穩定的靈魂居所,或許因此魂魄發育不全,又受重創才變成這等情形。”
這下,金星真的吃驚,不好意思道:“不瞞二位,我方才卜算過,這石猴當命不該絕。如今又聽二位言,我好像算錯了,且容我再算算。”
金星乃大人物,他說要算,兩位侍從既不能治傷,又不懂占卜,自然由著他算,各自於一旁站立等候。
太白金星再此卜算,結果卻和先前一樣,不免懷疑自己本事不到家,連個凡靈也算不明白,得不到真相。
這麼彆扭一想,老太白有了靈感。
無錯書吧“難道…此猴命中註定,會有我等來救。”金星心中猜測,莫不做聲動起全力推算。
演算結果一出,這位始終笑容和善的老神仙,竟神色突變,眼冒精光,周身攀起強盛氣勢,又旋即被他壓了下去。
兩位侍從,只有廉衡察覺到。
廉衡當即詢問道:“大人,可是有恙?”
太白金星恢復到笑容滿面的神采,轉頭對兩位侍從樂道:“無事無事,只是我卜術淺薄,將自己算了進去。”
“是我隨身帶些安魂的小丸子,能讓這石猴度過此關。福曜使者,你請治療吧。”
太白金星從袖中掏出一個精美的小盒子,裡面裝有安魂丸,遞給福曜。
福曜接過,內心怨言道:“你這不是卜術差,是記性差啊。而且,這藥真能管用嗎?”
單聽名字,這真靈受損,安魂好像沒對上口啊,福曜不怎麼信能治石猴傷勢。
他也只敢心裡說,當面可不敢質疑這位外表仁善的老神仙。
畢竟老太白年輕時候,也是主掌殺伐,管轄戰爭之事的猛男,今朝上了年紀,脾氣漸好而已。
但金星可不是沒脾氣,真遇上非不給面子,尤其不給天庭面子的傢伙,老太白也是敢上去單挑的強人。
三界中,老太白打不贏的,他基本都認識,關係還都不錯,他能怕誰?
就算真打不過……哼,憑他的人脈,少有對付不了的人物。
(太白金星:出來混,要講勢力、要有背景,你哪個道上的?)
……
現今也沒有其他的法子,福曜自然以金星大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唄。
話不多言,那福曜在石猴傷軀灑上玉露,再施法配合調整,經此療愈,石猴臉色已然與尋常無異。
石猴肉身的傷雖是極重,卻仍屬凡俗的層次,同時還有口氣留存,故而用上對應的手段就沒事了。
接下來,就全看太白星君的安魂丸啦。
福曜就著玉露水,給石猴喂下安魂丸,等它發揮起作用。
稍候片刻,福曜便感覺到石猴的神識趨於穩定,真靈不再亂竄,歸位識海,整個魂魄安穩沉在軀體內。
依現今情形看,只要石猴再養上數日,魂魄恢復,重新保護住真靈,性命絕對無憂。
福曜放下心,起身行禮道:“星君,如此算是幸不辱命,虧得是您藥好,方才救得這石猴。”
“欸—老朽不敢居功,全仗尊下使力。”太白金星推掉恭維,再對兩位使者道,“今次多謝二位陪我辛苦一趟,不妨事後到荒居奉茶,全當致謝。”
廉衡連忙行禮,推脫道:“不敢,天界事務繁忙,不好耽誤星君公務。”
那福曜面帶微笑,告罪道:“謝大人美意,只是如今事忙,確不敢過多打攪。將來若有機會,兩兄弟自會登門做客。”
太白金星見兩位拒絕得情真意切,知其怕些閒言碎語。
太白笑道:“如此,算我待人不周,卻也不好強求。也罷,是該覆命的時候。只是—”
太白金星突然向後一指,對廉衡說道,“還有些事,需勞煩廉衡使者你了。”
“小人明白。”廉衡頷首道。
廉衡猛低轉身以縮地成寸之術,趕向金星指向的山林,身法迅捷,視山林灌木、爬藤於無物,鑽進黑暗之處。
太白金星與福曜在原地等待一會兒,便聽遠處升起幾聲嚎叫,似鬼魅、似犬狼,有成精的花樹、有化形的蛇妖。
吵吵鬧鬧,驚走成片飛禽,嚇跑一群走獸。
短暫又復安靜,廉衡慢步返回,拱手道:“大人,已解決了。”
老太白挽起袖子,點頭讚許道:“事已,這便迴轉天庭,回覆聖命罷。”
福曜忙問:“大人,幽冥地府不會差人來勾魂嗎,是否需要我兩留在此地交代清楚?”
太白搖頭:“不用,我方才算過。這石猴確實命不該絕,地府不會來人,不用多等,走吧。”
福曜、廉衡兩位使者聽出不妥之處,卻也不敢多問,安分聽令。
三位神靈又迴天界。
只是太白臨走時,又看了一眼石猴,不知想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