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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夜遇

司妍挽著旭初出了百樂門,她剛坐上黃包車,一道白影從天而降,又穩又準地落到她肩頭。

司妍一瞥,就見鸚哥歪著腦袋正與她對視,兩個圓不溜湫的鳥眼有點鬥雞。

“打聽到什麼嗎?”白鸚哥邊問邊拿冠羽蹭她的臉頰,像只撒嬌的貓。“哎呀,你的臉真冷,我幫你暖暖。”

說著,白鸚哥展開雙翼捂住她的兩頰。黃包車師父在前,還以為車上是對剛結婚的小夫妻,就這麼點回家的功夫還要膩歪。

司妍沒回,反倒問他:“菲兒怎麼樣了?”

白鸚哥說:“菲兒已經到家了,在房裡哭呢。她和月清說遇到個剎星,叫沈什麼來著。”

“沈維哲。這個人是不好惹,也不知我們作了什麼孽,到個地方就全是糟心事。”

說著,司妍瞪了白鸚哥一眼,白鸚哥心虛地把自己縮成長條狀,再也不發聲音了,不過仔細一想,林業昌又不是他惹的,於是他就理直氣壯,挺胸抬起頭頂上的一簇黃毛。

“命該如此。”

好個“命該如此”,把合理的、不合理的事全都作了解釋。司妍一時半會兒想不出反駁的話,只能一個勁地瞪他。

旭初就坐在司妍身邊紋絲不動,他們說的每句話、每個字,他都聽見了,可作為一個偶人,他沒有發話的權利。他如平常安靜,或許是今天見到一個人,他更加乖順,即便如此,司妍也能嗅到一絲異樣,例如他身上脂膏與煙混雜的氣味。

司妍故作不知,她與平時一樣,回到家裡先去洗手,然後上樓換衣裳。剛上樓梯,菲兒就紅著眼出來了,她噔噔地跑下樓,拉起司妍的手再疊上一隻手,萬分關切地問:“你沒事吧?”

“沒事。”

司妍一如既往,清冷的臉不露喜怒。菲兒又著急又開心,淚夾著笑,笑夾著淚,手往司妍肩上“啪啪”直拍。

“我真是為你擔心死了,還好你沒事!要不然我都不知道找誰去!蕭玉這死鬼也不知道到哪裡去了!”

司妍瞥了眼白鸚哥,笑笑說:“我也不知道。好了,我沒事了,你也早點睡吧,明天早上蕭玉就回來了。”

說得他倆真是一對似的,菲兒不由自主地撇起嘴,話到嘴邊又咽回腹裡,趁這時候蕭玉偷偷地溜到司妍房裡,鑽進她的被窩。

夜深人靜,房裡的人都各自睡去。上次蕭玉在月清房裡睡過,月清以為他還會來便把自己小床留給他,結果蕭玉沒來,他留宿於司妍房裡把她忘了。月清覺得胸口有點悶,有點痛,好像有什麼東西碎在裡面了。

月清知道蕭玉不喜歡她,至於為什麼不喜歡她,全是因為司妍的存在。這麼多年,司妍沒對蕭玉好過,一不順心就打罵,有時候還拿剪子剪他脖子。

月清恨死司妍了,無奈自己只是個偶人,法力比不上司妍,也沒辦法替蕭玉出氣,不過,她找到個能增強法力的法子,上次在弄堂裡吃過一個活人的精魄,吃完之後手上的裂縫沒了,身子也更柔軟了。

只要變成人就能和主人在一起了。

只要法力變高強,就能打死司妍,替代她的位置了。

月清一面對著鏡子抹西洋胭脂,一面哼著小曲兒。她長得不醜,身材也勻稱,主人一定會喜歡上她的。

夜黑風高時,月清換上修身旗袍偷溜出去,熟門熟路穿入某個狹窄的弄堂,對著街邊攬客的車伕嬌媚發嗲。

“三塊錢。”

車伕聽到一塊錢頓時樂開花,這麼漂亮的姑娘只要一塊錢,豈不是天上掉餡餅。

車伕迫不及待地撈出三塊錢,然後把她拉到弄堂深處。夜深人靜,沒有人會到這裡來,於是他就放開膽子尋歡作樂。

月清朝他聞聞,再捏捏他的腿腳,滿意地點下頭。她把他當道菜,下口之前得聞香識色,餿掉爛掉的吃下去也起不了作用,以前她就吃過虧,找了幾個抽大煙的,精血不足不說,連魂魄也是臭的,噁心了她好一陣子。

眼下這個算不上好,但也管飽,至少他精壯,長年體力活使得他的身子結實。月清把他推倒在地,然後撩起旗袍下襬。

漸漸地,車伕覺得不對勁,想讓她停下,豈料她黏在他身上不肯走,反而變本加厲。車伕兩眼冒星,手腳發軟,連推都推不動。

月清掐住車伕的脖子,咬上他的脖子,把底下人兒吸得一乾二淨。車伕斷氣了,人似被抽光血肉只剩層皮,熱騰騰的魂魄離體剎那,月清張開嘴“吸溜”一下,把它吃進肚子裡。

她離人更近一步了,月光之下,一雙手柔若無骨,不再像從前僵硬得動不了。

月清甚至能嚐到歡愛滋味,特別是把人吸乾剎那,千筋百骸都像是散了架,再一點點拼湊完整。

這就是重生的快樂。

她滿足地笑了起來,扔下乾屍穿過小弄堂,走到馬路上。今晚她準備再吃一道點心,這回她不再挑煙鬼和車伕,她要選個高檔的點心,就像南京路凱司令裡擺的蛋糕,精心地擺在一個小圓碟子裡,湊近聞聞還有股甜甜的香氣。

月清走街串巷找她的點心,就在這個時候,一輛汽車迎面而來,車頭燈打得老亮,晃得她眼睛疼。

汽車從街邊駛過,突然一個急剎車又倒退回來停在月清面前。車後座的玻璃窗搖下,有個男人探出頭很直白地問:“多少錢?”

“三塊錢。”

“三塊錢?”

那人打量月清,一臉不相信,而後他開啟車門命她上來。

月清一上車,司機就很識相地下了車。月清在車廂裡聞到一股酒味,這車後座的男人單鳳眼微眯,醉醺醺的模樣。

“這麼漂亮只要三塊錢?是不是便宜了點?我給你十塊。”

他邊說邊從錢夾裡拿出十塊,塞在月清旗袍襟口處。月清不喜歡帶酒味的點心,她吃過之後會頭暈,剛想要走,這男人突然板下臉,硬是把她攔住了。

“你知道我是誰嗎?拿了我的錢就想走?”

話音剛落,他很粗暴地把月清的手扭到其身後,再將她按在汽車長椅上,掀開她旗袍下襬。

月清有了感覺,痛的感覺,身為一個偶人,她覺得十分新奇,一下子改變了取他魂魄的主意……

“滾。”

那人六親不認。月清還沒緩過神,就被他從汽車上踹了下去。汽車司機正在路邊凍得發抖,見人被踢下,他高興地鑽入車裡,低頭哈腰問:“沈公子,接下來我們去哪兒?”

“不去書寓了,回家。”

司機點頭,腳踩油門打起方向盤。月清看著那輛黑色汽車揚長而去,消失在馬路盡頭。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雙手似乎更柔軟了,眼角餘光瞥見衣襟處夾著的十塊錢,她把這十塊錢扔在地上,轉身回到家裡,一切神不知鬼不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