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姑娘,這男女共處一室,恐不合適吧?”穆塵平躺在床榻上,閉著眼,像是對著空氣說話。
卻是過了一會,床榻邊惱怒了一聲,“哎呀,你怎麼知道是我?”
“氣味”
穆塵淡淡說道,緩緩張開眼睛。床榻邊,鍾無月支手托腮,好奇的看著穆塵。
“對不起”
“為何?”
“沒什麼”,鍾無月嘟囔一聲,旋即起身,坐在床邊,雙手撐在雙腿旁,抬頭望著屋頂。
穆塵不解,納悶道“鍾姑娘大晚上翻窗入室,就是為了坐著發呆?”
“我以為你睡著了”,鍾無月牛頭不對馬嘴的回了一句。
“然後呢?”
“我們一起闖江湖吧?”
鍾無月扭頭,平靜的眸子一直盯著穆塵。後者莫名一愣,胸膛起伏著,半晌沒有說話。
“好不好?”,鍾無月繼續問道。
“為什麼?”
“無趣,呆在爹爹身邊,很無趣,都沒有人抓”
鍾無月,鎮南王之女,自幼習武,練就一身好本事。在其父幫助下,謀了一捕快的差事。
有道是,背靠大樹好乘涼,有鎮南王這個大靠山在,鍾無月行事向來毫不顧忌,全是按著律法辦事。
簡言,替律法當差。
時間久了後,鍾無月的名號也在蜀地傳開,和其父一般,享民擁戴,時而稱之‘繡衣提轄’。
“我要回家,不闖江湖”,穆塵算是變相的拒絕了她。
“你家在哪裡?”
“很遠”
“何處?”
“泉州”
“嗯……”鍾無月回過頭,低頭沉思一會。“確實很遠,不過也還好……”
“我們一路吧……去什麼地方都好”
“可我終究會到家,那時你怎麼辦?”
“到時候我也回家”
穆塵沉默了,他並不知道鍾無月是什麼意思。
“爹爹十八歲入行伍,南征北戰幾十載,每次說起大漠孤煙,說起滕蘿兵甲的時候,眼裡總會流轉著感慨,他和我說了許多以前的事”
“有千里奔襲,有夜宿黑山,有同袍,有廝殺,有血,有肉,他的幾十載,囊括了江湖”
“所以我從小開始,便想著,長大後一定要好好看看這江湖到底有沒有爹爹說的那麼精彩。”
“可我求破了天,爹爹也只給我找了一個捕快的差事糊弄,現在為了讓我打消,想著給我找個夫家……”
穆塵安靜的聽著,坐起身望著她的側顏。明眸裡,是一種潛伏了十幾年的嚮往,且愈演愈烈。
“我決定了,明天我就要去江湖!”
鍾無月忽然起身,髮絲略過了穆塵的鼻子,癢癢的。她起身後,轉頭看著穆塵,而穆塵吸吸鼻子,又伸手揉了揉。
“明天卯時,我會在護城河外”
鍾無月說罷,抽身離去。房間裡安靜下來,穆塵坐了一會,起身把窗戶關上。
王府
鎮南王身邊站著兩個黑人,他的面前,擺了幾封書信,裡面裝著的,是穆塵的過往。
“無月回來了?”,鍾嶽開口道,幾封書信已經拆開,擺在面前。
“是的,小姐回來後就進了房間,一直沒出來過。”
……
鍾無月閨房
鍾無月正處在一片黑暗裡,她熄滅蠟燭,造出一副已經休息的表象。
等到門外的動靜徹底消失後,她掀開被子。接著月光,她走到一邊的案架前,伸手撫摸著漆黑的刀柄。
轉瞬,她眼裡閃過一抹堅定。這夜,成都依舊燈火通明,無人注意到,一個黑影的離開。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
穆塵的身影又在城門口出現,一襲白衣,手拿著買來的百鍛劍。
他望著不遠處的玄衣女子,躊躇片刻。晨時,霧氣茫茫,刀匣上凝結了水珠,透射著光。
雙手環抱的女子聽到了動靜,她抬起頭,吐出一口白氣,接著輕笑到,“趕緊走吧,免得爹爹發現了”
穆塵沉吟片刻,道,“一匹馬,怎麼走?”
“當然是騎馬啊!”
“不過……”,鍾無月活動了手指,說道,“我的手該是凍僵了,還是你來拉韁繩吧”
說罷,她翻身上馬。又順手把刀兵別在腰間,撿起韁繩。
穆塵看著,刀兵晃了一下,刀柄上刻著‘繡春’二字。
他喃喃道“迎風不繡寒……”
“什麼?”鍾無月問道,眼睛卻盯著城門方向。
“沒什麼……”,說罷,穆塵胯上馬背,從鍾無月手裡接過韁繩。
無錯書吧鍾無月身上冰冰涼涼的,穆塵挨著受涼,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他說到,“坐好了……駕……”
朝陽,透過了霧氣,伴著一聲嘶鳴升起。馬蹄踏在石板路上,是一陣急快的聲響。兩人身影越來越遠,身後的成都越來越小。
“王爺,小姐已經走了”身旁人說道。
鍾嶽依舊不為所動。
“王爺,該當心受涼……小姐走了,你才該要保重身體”
鍾嶽忽然抬頭,儘管幅度微小。他好像後知後覺 的把大氅收緊了些,說道“回去吧”。
他早就知道,一顆放飛的心,早就收不回來了,自己以前就不該多嘴,就不該答應讓她習武。
……
“唉,我餓了……”,身前的鐘無月冷不丁的來了一句。
穆塵“嗯”了一聲,旋即收緊韁繩,拉緊馬首,嘶鳴一聲,馬身高高揚起,而鍾無月也結結實實的靠在穆塵的胸膛上,下意識的想抓住些什麼。
她抓住了穆塵的手臂,馬身落下,穆塵調轉馬頭,扎進了小鎮裡。
“賣包子嘞,新鮮出爐的包子……”
“客官……有什麼吩咐……”
耳邊,是市井的聲音。
穆塵道,“這也是江湖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