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槿?”明德帝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她面前,李舜華恍然回神,“皇兄,怎麼了?”
“後續之事,阿槿可還有良策?”他聲音很溫和,眼裡卻沒什麼表情,嘴唇微抿著。
李舜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恐怕要讓皇兄失望了,阿槿目光短淺,只想到此救急不救本的方法,皇兄恕罪。”
明德帝卻倏地笑了,嘴角微微勾起,只一瞬,眉頭依舊皺了起來:“阿槿已經做得很好了,”他摸摸李舜華的腦袋,繼續道,“朕見你方才走神,是不是累了,累了就回去休息吧,剩下的皇兄和眾大臣再議。”
李舜華沒有拒絕,微微行禮:“皇兄注意身體,莫要太累了,臣妹告退。”
“臣等恭送長公主殿下。”
此時的天際已經模糊有一絲亮光,亮光下是昏黃不明的顏色,被更多的淡藍色的天幕託著,鋪在層層宮殿的簷角上方,無言冷淡,靜默神秘。空氣中帶著夜的寒涼,又添了晨起的溼意,李舜華摸摸雙臂,她穿的少,來的時候沒覺得,現下覺得微微有些冷。
知許在殿門口同小喜說話,不知道聊到什麼,抿著嘴笑的開懷。見李舜華出來,忙迎上來問:“殿下,現在回宮嗎?”
李舜華點頭。小喜跟著過來朝她行禮,臉上掛著討好的笑:“要說我們這些奴才沒本事呢,殿下一進去,天大的窟窿轉瞬都補好了。”
李舜華見多了他這個樣子,沒有多說,只笑著道:“軟轎可在宮門外?”
小喜找來了一個小太監,方得知軟轎剛被張寶林叫走了,說是昨日下午走的路多了腿累著了,她身旁的宮人以她過會兒得來給陛下問安為藉口,向陛下請走了轎子。
無錯書吧李舜華聽了,覺得她跟著這個張寶林倒真是淵源匪淺,先是爭釵,現在又來搶一頂轎子。倒挺有意思,她還未說話,知許便開了口:“說什麼走的多了,奴看明明是在我們宮門口撒潑站的久了。”她頓了頓又道,“奴這就遣人回宮去叫了我們宮裡的轎子來。”
“不必了,一來一回,平白擾人瞌睡。”李舜華道。
小喜塌著腰湊過來:“要不奴才進去跟陛下稟告一聲請了御轎?陛下心疼殿下,定然不會介意。”
李舜華搖頭:“我看此時天色甚是好看,走著回去就是了。”
小喜應是,知許扶著她出了兩儀門。
從小到大,她的這位皇兄,永遠是最不起眼的那個,好像總是站在角落裡,讓人很難注意到。明謙太子李孚謙遜有禮,文史經韜,國政謀略,樣樣出色,是她一母同胞的嫡親兄長,是他的大哥,也是最疼他的哥哥。三哥李覓喜歡絲竹樂理,詩詞書畫,舞文弄墨,是個風流才子,跟她父皇志趣相投,常常作伴。唯有二哥,常年病弱,生母林貴妃又是一個不甚受寵的,母子兩人一樣的不愛出頭。如果不是那件事,或許她跟他還是因為那一點同父異母的血緣,維持著平平淡淡的兄妹關係。
李舜華十二歲那年,中了一次毒,毒入肺腑岌岌可危,太醫署毫無辦法,唯有當時負責晾曬草藥的最低等的姓胡的太醫工,不要命想出了個換血的兇險法子,同她換的必須得是她親近血緣之人,且搞不還容易兩人俱亡。父皇與三哥都不在宮裡,她的母后周氏早已去世,那時候的太后,就是現在的太皇太后,派了一隊千牛衛將要來救他的大哥明謙太子困在了東宮。她向來知道她這位皇祖母向來不喜歡她,卻未想竟絕情至此,為了不讓太子以身涉險,直接將她舍了。
是那個向來不被人所注意的二哥,二話沒說直接去了長樂宮,這才有了今日的她。
從那次起,她對這位二哥才親近起來,發現其實他之前就對她很好,只是她沒有發覺罷了。瞭解的多了,她覺得這個二哥其實並不是一無是處,相反,他的文韜武略,詩詞書畫,都不輸其他人,只是一直被別人的光輝所埋沒了,旁人看不到他,自然會以為他平平無奇。
再後來沒多久,大哥死了,又過一年,最寵他的父皇也走了,三哥遠調做了淮南王,最不被人看好的那個,卻做了皇帝。
今日為何會想起這些,她自己也不知道,腦子裡亂糟糟的,她回頭看了一眼兩儀門,晨光微熹,東方欲曉,或許過了今日,她便不是二哥身邊那個純粹的阿槿了,有所保留,收斂光芒,才是在帝王面前應有的姿態,在至尊者身旁肆意的活著,盡忠職守的臣子不行,功高蓋主的將軍不行,後宮寵妃不行,親妹妹,也不行。
“殿下怎麼了?”知許看她轉身良久,疑惑的問。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回過身來,卻見眼前清陽曜靈,和風容與,宮道那頭,緩緩走來一個白衣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