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長泰徹底昏睡過去,眾人將他小心抬進馬車裡,和春曉一起送回安國侯府將養,由親自虹夏照看。
眾人忙了一天一夜,總算將陳長泰和春曉救回,陳筱艾寸步不離的照顧著,最後還是被看不下的虹夏一把扛起扔回房間,在文靈秀的強迫下睡了一覺。
她心中還是掛念春曉的病情,第二日便早早起身,意外碰見馬上就要出發前往宮裡的卓煜,卓煜身邊是許久不見,風塵僕僕的石信飛。
“老石,你回來了,身上還好嗎?”陳筱艾忙上前問道,“你不是一直跟在葉歌身後嗎?他怎麼樣了,也回來了嗎?”
“多謝筱艾姑娘關心。”石信飛抱拳,臉上想笑又笑不出,“葉歌少爺他.....沒有回來,他進宮了。”
“進宮?”陳筱艾愣住,“為什麼會突然進宮,是跟著成國公一起?”
“不是的,葉歌少爺是自己一個人,也並沒有按以往那般遞牌子進宮,而是讓皇后娘娘身邊的宮女悄悄來接的,成國公估計也不知道。”
石信飛微皺眉頭,眼裡都是擔心:“我等無法進入皇宮,就只追到宮門口,便立刻回來稟告。”
“葉歌這是想做什麼?”陳筱艾隱隱覺得不對勁,“他一回來就去找皇后,他在想什麼?”
“我想他應該是去找皇后求證成國公所做之事。”卓煜說道,“成國公與皇后是兄妹,早些年幾乎是共生關係,成國公維繫前朝,皇后穩定後宮,後方是生養他們的傅家。在太子和四皇子還未成長之前,他們兄妹倆的關係一直還算不錯,後來卻冷落了不少,我想是當初他們一起做了不少事情,但如今各自目的不同,自然心生嫌隙,不管如何,皇后一定知道不少成國公的事情。”
陳筱艾聽著焦急道:“那葉歌這樣做不等於自投羅網?他們兄妹倆再有怎麼樣的嫌隙,留著的都是他們傅家的血!他們是利益共同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發生什麼都不可能斷掉!皇后只會站在成國公這一邊,若葉歌前去質問......皇后定會把他交還給成國公!”
傅皇后雖十分疼愛葉歌這個侄子,但再如何疼愛,如何與她的地位和母家的利益相比呢!
再說了,成國公正滿心滿眼的偏心庶長子呢!
“我馬上進宮,爭取攔住他。”卓煜取過刀劍,他在御前擁有持刀的資格,此時更是做好最壞的打算。
“大人,我跟你一起!我在後宮行走更加方便,有娘娘幫忙,說不定我能在長春宮找到葉歌。”
卓煜有些擔心,說道:“現在還不清楚成國公知不知曉你的身份,我不想你太過冒險。”
“大人你忘了,我有胎記妝,成國公就算按照凌王的長相也不一定能找出我,我也不到他們前頭去。”陳筱艾說道,“我無法就這樣待在家裡等你的訊息,太煎熬了,而且娘娘那邊我也還沒有交代。”
她既說到這份上,卓煜自然是相信她的,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鄭重道:“一切以自己的安危為先,千萬不可勉強,明白嗎?”
陳筱艾抓住他的手,重重點頭道:“一定,大人你就放心吧,現在的我比誰都要惜命。”
得了她這句話,卓煜心中大安,他知道她的保證一向是最有效的,便著手安排準備,兩人分開兩路進宮。
自陳筱艾帶著受傷的春曉出宮後,除了偶爾有柳家幫忙送進來的信件,晨妃對發生何事一無所知,只知道陳筱艾在宮外遇上了麻煩,不得不延遲迴宮。
可是得不到訊息又見不到人,又擔憂著春曉的傷勢,晨妃多日來心中焦急不安,急得直上火,日夜期盼著寫明平安的信件,甚至在寢殿求了一座佛像,每日上香祈禱陳筱艾和春曉能平安無事。
今天她正無所事事的坐在妝臺前,為晚些的太后壽宴裝扮著,一邊分心想著今晚太后的壽宴可有什麼不到之處,她的壽禮早前就備下了,也不知道合不合太后心意.....
仙茅突然冒冒失失的衝進房門來,欣喜道:“娘娘,你快看看誰回來了!”
晨妃如有所感,趕忙撇下東西回頭一看,那站在門邊氣喘吁吁,正朝她笑得一臉乖巧的,可不就是陳筱艾嗎!
“筱艾!”
晨妃連發中步搖都顧不得了,提著裙子跑過去將陳筱艾擁進懷裡,又高興又生氣道:“壞丫頭,你總算是回來了!你和春曉一點訊息都沒有,都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們!”
說罷捧著陳筱艾的臉仔細檢視,嘶嘶吸氣道:“你的脖子和耳朵是怎麼回事?怎麼都是傷口!天啊你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春曉呢,春曉還好吧?”
陳筱艾被她一陣捏來搓去,總算找到說話的檔口,連忙說道:“春曉沒事,她沒事,如今正在安國侯府裡安心養傷,娘娘就放心吧!”
“怎麼是在安國侯府裡?”晨妃驚道,“你來信不是說你師父在京城裡買了宅子安頓你們嗎?怎麼跑到卓侯家裡去了?”
“這說來話長......”
陳筱艾深吸一口氣,事情太多太亂,實在不知道該從何說起,看著眼前對自己關切不已的晨妃,她心裡有些微亂。
除了卓煜,來到京城後給予她最多關愛的便是晨妃,她將容易惹麻煩的自己護在羽翼之下,照顧關心甚至疼愛一樣不缺,實打實的信任著她。
明明知道不過是在她身邊待個兩年而已,卻毫不計較的付出自己的真誠與愛戴,在她面前毫無保留。
她是讓陳筱艾第二個感受到親情二字的人。
看著陳筱艾欲言又止,晨妃明白過來或許有她不能知情的,對此她有些好奇但並不打算強求,筱艾能平安無事的回宮裡來,她只要知道這點便好。
在深宮中裡的女人,最重要的便是學會等待與三緘其口。
“沒事,若不方便說不要緊,只要你和春曉沒事就行。”晨妃拍拍胸口,體貼道。
陳筱艾看著晨妃恬靜的笑臉,抿了抿嘴,說道:“仙茅姐姐,可以請你泡壺茶來嗎?”
筱艾在宸徽宮很少說這樣的話,她一向是不麻煩人的,晨妃和仙茅明白過來,便聽仙茅貼心道:“沒問題,你和娘娘肯定還有很多話要說,我這就去。”
晨妃拉著陳筱艾到寢殿裡坐下,還將窗戶全都關上,不免好奇道:“什麼事情,居然連仙茅都不能知道。”
陳筱艾便將這些時日發生何事,如實說來。
不過短短一柱香的時間,晨妃便多次花容失色,她捂著嘴巴震驚不已,但並沒有出聲打斷,直到陳筱艾說完。
“這些時日,居然發生了這麼多事......”晨妃久久沒有反應過來,對此最為震驚的便是陳筱艾的身世,“我之前和阿景懷疑過你是不是凌王妃母家的人,沒想到你居然是她的親生孩子......這、這要是給人知道了,不成!你斷不能繼續待在宮裡了!”
晨妃霍然起身,一把將陳筱艾扯起來,急切道:“你的身份千萬不能被人發現了!宮裡頭有些老人的眼睛十分精明,定能看出你的不妥來,你知道嗎,這段你不在的時日裡,皇后不知從哪兒找來幾個美人,比起悅美人更甚,已經接入後宮,被皇上翻牌子了!”
“皇后居然也這樣做?她過得去自己心裡那關?”陳筱艾有些吃驚。
“她是皇后,她的兒子更是太子,再難過的關,如今也該是跨過去了。”
晨妃說著翻箱倒櫃的找出來幾個妝盒,將裡頭的珠釵金簪等物都一股腦的倒出來,拿綢布裹了,塞到陳筱艾懷裡,握著她的肩膀認真道:“筱艾,我知道你還顧念著我,但你真的不能繼續待在後宮,我會與阿景說清楚,兩年之約就此作廢,你出宮後卓侯會護著你,但你千萬不要再接近皇宮,就此離遠些吧!”
陳筱艾愣愣的抱著包袱,突然難過道:“娘娘,你不要我了?”
晨妃跺腳急道:“誰說我不要你,我肯定要你!但無論如何都沒有你的性命來得重要!若你被有心人發現,送到皇上跟前去,當初你的母親,你的師父.....所有的一切都功虧一簣!剛剛聽你說都是無法想象的險境,我怎能堵上你的一切呢!”
“你我來日方長,以後肯定能再相見,但絕不是現在。”晨妃一錘定音,說罷就要推著陳筱艾出門去。
“等等,娘娘你先等等!”陳筱艾忙抵住門口,“先不說其他,我斷不能就這樣扔下你和九皇子一走了之,至少也要弄清楚瑾妃這個人到底在想什麼,她的目的究竟是如何!”
“瑾妃?”
陳筱艾忙回頭抱住晨妃的腰,急急說道:“昨晚春曉短暫的清醒過來一次,她說她不是自己從假山上摔下去的,是瑾妃叫人把她推下去的!”
昨晚眾人難得能修整歇息,春曉卻突然在深夜痛哭起來,攪得不得安寧,陳筱艾連忙趕去,原本哭著喊著讓虹夏姐焦頭爛額的春曉看到她,撲上來抱著她焦急萬分道:“娘娘,晨妃娘娘有危險!瑾妃要害娘娘,筱艾咱們得趕緊去救娘娘啊!”
陳筱艾大驚失色,連忙將春曉勸住,一一細細問來,原來當初春曉趴在假山上,不小心偷聽到瑾妃與人商量,要如何謀害晨妃的計劃,因為聽著過於入神,導致被瑾妃的人發現。
當時春曉無處可躲,眼睜睜的看著瑾妃不同以往的冷漠神色,接著一聲令下,將她從假山上直接推下——
“瑾妃沒有直接處理掉她,大約是沒想到她摔成那樣還能活著。如今春曉大難不死,一心心繫著娘娘,我必定要為她保護好娘娘。”
陳筱艾抱著晨妃的腰,認真道:“這也是我的心願,娘娘你是能人,以後我無法陪伴你,你自然也不怕,但至少在這件事情上,讓我為你完成。”
晨妃心中感到一片心軟心酸,能被這樣一片真誠的掛念擔憂著,她心裡如何不暖和?
但她晨妃是誰?是進宮短短數載就位居寵妃,在盛成帝心中擁有一席之地,並且在後宮女人的虎視眈眈下,依舊能生下健康皇子的女人。
她輕輕撫摸著陳筱艾細嫩的臉蛋,臉上浮起甜甜笑意,說道:“你和春曉如此在乎我,我心裡只有開心,能得到你們如此真心相待,我這隨波逐流的半生也不算枉費。放心吧筱艾,瑾妃她在我這兒掀不起什麼風浪。”
陳筱艾眨眨眼睛,好奇道:“娘娘這是什麼意思?”
“你之前不是同我說過,鹹昭儀有孕嗎?”
陳筱艾都快忘記這件事了,當時是忌憚鹹昭儀可能行事不穩,所以告知晨妃遠離她一些,以免惹禍上身。
“宮中並沒有傳她有孕的訊息,她難道還隱瞞著?這都快三四個月了吧?”
晨妃拉著陳筱艾在臥榻上坐下,說道:“她既沒有上報太醫院,也沒有私下偷偷打掉,我便知她是左右為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她自己還是個孩子,若生下孩子自然不能親自撫養,拼上命白白給別人送孩子罷了,她如何能忍?”
“之前她是打著讓瑾妃庇護的目的,生下來不管是男是女都交給瑾妃撫養,但是沒想到瑾妃中途有了十皇子,十皇子還與長陽大公主同月同日生,因此更加珍愛。她的孩子,既不是唯一,也更加討不了這個好,最重要的是,瑾妃並不一定想撫養這個孩子。”
陳筱艾摸著下巴點點頭,說道:“可是肚子不等人,只會一天天越來越大,她仗著自己身形瘦小還能藏一些時日,但到底不是長久之計。”
“沒錯,我看在眼裡,知道她急在心裡。”晨妃輕輕一笑,髮髻間黃金髮簪熠熠生輝,“自從春曉在寧安齋出事後,我心裡就防備著瑾妃,可光是防備又有什麼用,我必須得抓住她的命門震懾她才行。而鹹昭儀一直待在瑾妃身邊裝聾作啞,撒嬌撒痴,以她當時在我們面前表現出來的心性和計謀,我敢肯定,她知道不少瑾妃的事情。”
陳筱艾立刻明白過來,說道:“娘娘,你去找鹹昭儀了?你許諾了她什麼?幫她養孩子?”
“我答應她,到時說服皇上皇后,讓她親養孩子,若實在不行,則送去給太后或者太妃們撫養,等她年紀位份上來了,再要回孩子,並不是難事。至少,絕不會讓孩子擁有同為嬪妃並且比她尊貴的養母,讓她這個生母尷尬難做。”
鹹昭儀年輕有心計,且一直有寵,只要她不在瑾妃身邊繼續裝傻充愣,自然還能再往上爬升,若有了自己親自生育養育的孩子,她的靠山難道不比瑾妃穩固可靠?
晨妃不愧是後宮嬪妃,她十分清楚明白鹹昭儀想要什麼,以及東西該如何去爭搶奪取,她願意為鹹昭儀擔保。
有家室有寵愛更有子嗣的晨妃,鹹昭儀左右權衡之下,再加上她的肚子情況緊急,有了十皇子的瑾妃不再是她唯一的選擇,她必須考慮更加長遠。
果然如同陳筱艾當初警示她的,她以前貪安生,在以後就會貪別的,
“然後呢,鹹昭儀得了您的保證,她說了什麼與您交換?”
晨妃豎起食指,緩緩一一道來:“第一,瑾妃果然與皇后有更加密切的來往,她躲在寧安齋裡,多次看到羽舟深夜頻繁出入,羽舟殺死悅美人的那一晚,瑾妃並不在寧安齋裡。第二,瑾妃有兩位多年的好友,應該是她當年還是大宮女時的朋友,瑾妃總將自己鎖在小佛堂裡禮佛,其實都是與這兩位朋友偷偷會面,她不懂只是朋友,為何要偷偷見面。我仔細問過了,那兩個所謂的朋友,是身穿藍衣與灰衣的宮女,就是你之前拜託我尋找的那兩個宮女,原來她們一直在太后的書房和佛堂裡辦差,不輕易出門,所以才找不到她們。”
原來如此,瑾妃本身是端太后身邊宮女出身,所以藍衣和灰衣其實是瑾妃的人,那也就是說......瑾妃就是那個他們之前所猜測的,後宮裡真正與成國公說得上話的人?
陳筱艾眉頭越皺越深,瑾妃原來隱藏得這麼深,她在後宮裡默默無聞地營造各種假象,私底下和成國公做了什麼?
“還有第三點,是鹹昭儀有一次不小心拿錯了酒水,瑾妃醉得不清後說出的。”
晨妃臉色有點不大好,緊張得抓了抓手絹:“我覺得應該讓你跟卓侯知道......當年那名刺死淑慧長公主,假裝成太監的敵國間諜......是成國公故意放進來的。”
看著陳筱艾被這個訊息震住,晨妃更是憂心忡忡道:“這個所謂的敵國間諜,其實也算不得什麼間諜,他是被我朝滅國的小國王室成員,成國公故意將他放進皇宮,留在瑾妃身邊打算利用擾亂後宮秩序安全,沒想到他看到四皇子後被仇恨矇蔽了雙眼,最後才導致了淑慧長公主的死亡。”
“果然是成國公嗎......”陳筱艾恨的咬牙切齒,“陷害了老侯爺還不夠,淑慧長公主也是他害死的,若當時那個太監沒有抓到,他該不會還要害大人?”
“是啊,所以我剛剛聽你說成國公,我定不能瞞這件事了。”晨妃說著拍著胸口直順氣,“實在沒想到啊,鹹昭儀居然能知道這樣的事情,我找她真是找對了。你趕緊出宮去找卓侯跟他分說清楚,想辦法撕開成國公偽裝的面具才是,不然誰知道他後面還會不會做出什麼來。”
但今天陳筱艾和卓煜都有同一件事情要做,那就是找到傅葉歌,將傅葉歌帶出宮去。
得知陳筱艾要前往皇后宮中尋找傅葉歌,晨妃忙道:“我陪你去,就說去請安了,到時你可以直接進去找人。”
仙茅這時才將茶水送進來,她聽到晨妃的話,連忙道:“皇后那邊一大早就稱病不舒坦,閉了宮門不許人進出了。”
晨妃聽著一愣,忙道:“今兒是太后的壽辰,不可有半分晦氣事物影響,皇后再如何病痛也斷斷不會在今天稱病不出!”
“葉歌突然來找上門來,想必皇后也是措手不及,她閉了宮門估計是為防止葉歌逃走或者有其他人突然到訪......肯定也通知了成國公。”
陳筱艾細想之後一拍桌子道:“我去一趟長春宮,看能不能將他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