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皇宮舉行合宴,宮殿內金碧輝煌,宮宴宴請了皇宮貴族,華夏自然是不想參加這種虛偽奉承的場面,挨不住宮人三番四次的催促,說是陛下的旨意,盛大場合皇后必須到場。整個宴會中,趙黎如後宮之主般,左右逢源,出盡風頭,群臣們紛紛向趙高恭賀,陛下得此佳人妙也。
大家盡興之時,殿外緩緩映入人影,眾人紛紛望去。只見來人一襲黑色直裾袍服,身姿挺拔。待看清來人之時,大臣們交頭接耳,李信也未敢上前阻止此人進入大殿。
華夏一個箭步跑下臺階,緊緊抓著來人之手,眼中噙著眼淚。
“皇姐。”把多日不見的思念都化作在這句輕輕的稱呼上。
原來進入大殿之內的是陽滋公主,罪臣蒙恬的夫人,當今皇帝的親姐姐。眾人頓時鴉雀無聲,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陽滋對華夏微笑點頭示意,繼而看著許久未見得胡亥,輕聲問道:“今日合宴,陛下居然都不邀請我這個姐姐來參加?”
胡亥望著她眼神充滿著複雜的情愫,自登基以來,他一直避免與陽茲見面,最終陽滋還是來了。
“誰給你的腰牌?蒙府上下沒有朕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外出。”胡亥聲音涼涼,冷如冬水般。
趙黎攥緊拳頭,面色緊張地看著陽茲。
陽滋瞥了眼四周,目光再一次回到胡亥的身上,唇邊勾起一抹笑:“本公主要是想進這皇宮,何須還需要腰牌。”
“今日合宴,是臣安排不周,怠慢了公主,還請公主不要見怪,來人!給公主擺上!”趙高象徵做了一個揖,打起圓場。
陽滋冷冷瞥了他一眼,索性找個案前坐了下去。
就這樣,在趙高的一聲令下,合宴繼續中,眾人各懷心思,陽滋獨自坐在案前一杯一杯的飲著。
合宴結束,貴族們紛紛離場,趙高對趙黎使了眼色,也退了下去。
“皇姐,陛下已經決定放了蒙大哥。”華夏迫不及待地告訴她。
陽滋向胡亥行了禮:“臣婦謝皇上對夫君的不殺之恩。”
這淡淡的一句讓華夏和胡亥略面露詫異,方才宴會上還是高傲的公主,現卻自稱臣婦,姿態卑微了到了極點。
“皇姐,你······”華夏不解。
“陛下,今日進宮是想求陛下,明日臣婦想見見蒙恬。”陽滋輕聲乞求。
胡亥望著陽滋複雜的神情,欲言又止,低聲應了一聲:“朕,準。”
“謝陛下。”
華夏求了胡亥,讓陽滋留宿紫雲宮。
紫雲宮內
無錯書吧華夏止不住心裡的歡喜,不光是因為見了陽滋,聽陽滋道出蒙老夫人安康,心裡的石頭也落了地。
這段時日華夏最放心不下的是蒙老夫人,因為種種原因,胡亥一直未允她出宮。
這一晚,華夏與陽滋徹夜長談,得知蒙府暫時無事,華夏懸著的心也稍稍放下。自入宮後第一次見到陽滋,華夏甚是察覺公主給人的感覺大不如前,兩頰雙鬢生出幾縷白絲,難掩高傲矜貴之氣,只是身形略見單薄,添了些愁容。
“娘娘,陽滋有一事想拜託您。”陽滋恭恭敬敬的姿態讓華夏有些手足無措。
“皇姐,你是公主,怎可向我行禮呢!”華夏急忙攙扶起她。
“你是大秦的皇后,是已成定局,要記得自已的身份,除了皇帝,娘娘無須在折抵自已的身份。”陽滋義正言辭的告訴華夏。
見華夏一時不語,繼續說道:“今日一見,日後不知何時再見到,我只想求你一件事。”
看著陽滋堅定期待的眼神,緩緩答了一聲“好”。
“你要提防趙黎,無論發生什麼,都不要離開亥兒。”
陽滋終究不放心自已的親弟弟。
“夏兒,我與他是同胞姐弟,自是知道他的心思,無論你心底想的是誰,如今你是亥兒的皇后,之前的情意都不可在顯露,你聰慧善良,一定會是那個懂他輔佐他的妻子,大秦的江山就落在你們肩上。”
陽滋堅定地眼神如無形的山脈,聲音雖溫和卻如巨石落在華夏的心尖,她頓時覺得來自陽滋身上不可拒絕的壓力,久久未語,心裡思索著。
陽滋似乎看出她的猶豫,走上前緩緩握著她拘謹無措的手,安撫著。
“皇姐的話,夏兒記住了。”許久,一句話緩緩吐出。
陽滋終於露出欣慰的笑容。
翌日
清晨的天空有些灰濛濛,厚重的烏雲像是一層巨大的灰色棉被,無情地擋住了陽光,天邊的一抹暗淡晨光似有似無透著一絲無奈和孤單,華夏的心情也隨著天氣變的惴惴不安。
陽滋早已梳妝打扮好,準備了一些酒菜,拜別了華夏獨自來到大牢。
灰暗狹窄的牢房,四面是牆,只有一門一扇,狹小的視窗透進來一縷微弱的光線,泥灰的牆壁上佈滿斑駁的汙漬血痕,潮溼的泥土在西風下嗆得士卒們連連咳嗽,處處透著一種死亡的氣息。
陽滋走至一間牢房內,只見一男子身著囚人,凌亂汙垢的黑髮早已看不見光澤,散落在臉頰旁,身上的衣衫也早已破爛不堪,透著未乾的血漬,每動一下,鐵鏈相互碰撞發出叮叮噹噹的聲音,彷彿冤魂不甘的嘶吼。
似乎聽到來人的腳步,男子緩緩抬起眸。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寧死不屈的堅毅臉龐。
“你來了”蒙恬淡淡笑了。
陽滋極力剋制著內心的情緒,收了收表情,放下東西應了一聲。
士卒們早已接到命令知道公主要來探監,識趣的開啟鏈鎖。蒙恬虛弱的癱倒在地。陽滋連忙攙扶著,心疼的撫觸著他的傷口,眼淚不自主的流下來。
“對不起,太晚了,才來見你。”
蒙恬深情的看著她,骯髒的環境中,他的那雙眉眼依舊清澈明亮,彷彿能看穿她的心思,顫巍巍的用他那滿目瘡痍的大手掌擦拭著她的眼淚,嘴角微微上揚。
“母親,毅兒他們,還好嗎?”
陽滋含淚點點頭。
“夏兒呢?她也好嗎?”蒙恬終究放不下他在乎的人。
“她也,很好。”
“是啊,她已是大秦的皇后,怎會不好。”蒙恬的言語似有苦嘲。
“蒙恬,你不要怪夏兒,她有她的無奈。現在大局已定,扶蘇已去,現在的皇帝是胡亥,毋庸置疑,無謂的掙扎徒勞無功。”陽滋的心從未像這般痛苦。
“連你也勸我擁立他嗎?”蒙恬的心境一直未變,他一直不能接受扶蘇的離去。
“就算現在你要改變立場,怕亦是也晚了,外面多少人盯著你這條性命。不說這些了,從前你征戰在外,甚少在府,今日是我親自下廚,帶來了一些你愛吃的,還有母親託我帶來的,快來嚐嚐吧。”
說著,一桌酒肆早已擺好,兩個杯盅赫然立在桌子兩邊。蒙恬看了一眼,安靜的坐下。
“這是我親自為你準備的酒,據說喝下,能緩解身上的痛楚。”說著陽滋端起酒盅遞了過來。
“陽滋,為了他的皇位,所有對他有威脅的都得死,是嗎。”蒙恬接過酒盅,不看她。
陽滋別過臉,眼角的淚痕依舊清晰可見,笑著道:“陛下已決定不會降罪於你。”
“我本就不該死!”蒙恬的聲音低沉有力。
陽滋獨自飲下一杯。
“父皇仙逝,大秦的江山亦也在動搖,新帝繼位,安撫民心,若還有反立之人,是將大秦的社稷置於何地,蒙恬,你是大秦第一將軍,怎會不懂這些。”
蒙恬握著酒盅的手愈發用力,努力剋制著。
“我們的身份,是根植在血脈裡永遠都扯不斷的枷鎖。大秦不能因我們的存在而毀於一旦,所以,我們,必須死。”陽滋漸漸收起笑容,眼神也空洞起來,沒有一絲感情。
接著她飲完第二杯。
看著陽滋的幹法決斷,蒙恬微微閉上眼眸。
“陽滋,本將軍這一生從未對不起大秦的江山社稷,這次亦不會,唯一對不起的是你和母親,第三杯,你不要再喝了,我死了,胡亥就不會在為難你。”
說著,蒙恬連飲下三杯。
陽滋看著眼前這個她愛的男子,心如刀絞,痛意從心底襲來。
不知是毒性是否太快,本該過一會才發作的蒙恬,已感到胸口傳來劇痛,似把身體撕碎。
“撲哧”一大口鮮血噴湧而出。蒙恬跪倒在地,一隻手艱難的支撐著。
陽滋順勢抱住他,捧著他的臉頰,哭著看著他連連說著“對不起”。
蒙恬忍著疼痛,強忍著笑容,安慰她。
“莫哭,我走了,替我好好照顧他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來生再······”
“做夫妻”最終沒說出來,蒙恬倒在了陽滋的懷裡。
陽滋再也止不住的痛哭流涕,一遍一遍的呼喚著蒙恬,她似乎後悔勸他喝下毒酒,可是一切都已為時已晚。
陽滋呆呆地望著前方,淚珠盈盈,許久,她緩緩放下蒙恬,替他整理了黑髮,繼而端起桌上的酒盅,吶吶自語:“蒙恬,你不在,我也不會獨活,我來陪你。”
說著一飲而盡。身子緩緩倒下,趴在蒙恬的身軀上,從懷裡掏出一段帛錦,艱難的朝著獄卒遞去。
獄卒何時見到這般場景,被眼前的死狀嚇蒙,口中大喊:“快來人,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