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醒來,四周沒有怪物,其他三人也不見了蹤影。他臥於一片浮葉上,在流水上漂浮,這流水無邊無際,仿若浩浩大海。神奇的是,這浮葉是往天上飄的,因為星空越來越近。不對,是這水連線大地和天空,陸雲在其中並沒有失重感,因為他是在另一個平面,他看到的只有一片片星海,那些星海處於霧氣中,看不清楚裡面有什麼,而他與那些星河的距離在不斷縮短。
時間流逝不知何幾,這裡彷彿沒有時間和空間的概念,終於,陸雲靠近了第一顆星辰。
這顆似乎不能叫做星辰,因為它更像是一棵樹苗,渾體透綠,生機盎然,中心有留白,兩側呈陰陽之勢,對朝雲海星河。陸雲離這顆星越近,就越是能感受到其上的無窮生機,有種魂牽夢縈,立地便能飛昇的輕盈感。他還能看到這樹苗葉莖上的無數紋理,每個紋理都像是活著的,在吞氣,吐氣。不單如此,在陸雲用手觸碰到這顆星辰時,他好像和這顆星辰融為了一體。
他看見了這顆星辰歷經萬古歲月,遭受陰晴圓缺,始終無法長成大樹,在漫長的時光裡,沒人關心,沒人幫助。
陸雲能感受到這顆星辰的情緒,那種悲傷和無奈。自己何嘗不是這樣,父母在,不遠遊,可自己何曾能掌握人生軌跡呢?縱有明月當頭掛,此地如何是吾鄉。惆悵之情難以言表,陸雲神色淒涼,有盈盈淚光一閃而過。
“如有來世,我來護你。願你成花,成樹,而我,甘做泥土。”
不知不覺中,浮葉離開了星辰,向更遠處飄去,陸雲仍處於悲傷的情緒裡無法自拔。而那顆樹苗狀的星辰在聽到陸雲那些話後,突然熠熠生輝,璀璨閃耀,好像是聽懂了那些話。
光海中彷彿有無盡須彌,而云海中出現許多從未見過的生物,有如流光的星馬,躍入星海後消失蹤影;有夢幻的蝴蝶鯉,成群結隊,銀光燦燦;有棲息在翡翠玉桂樹上的重明鳥。它們突然全部轉過身影,望著飄來的陸雲。陸雲則是才看見這是一顆星辰,遠處靈山巍峨,一座又一座,以銀色月華為勾勒,其中坐落著一座座雲閣,有靈瀑飛落,霧靄騰起,而樓臺中有仙子霓裳羽衣,翩若驚鴻。這裡如同仙境,光陰流轉不見其形,日月更迭不曉其時,望眼而去七彩絢麗,臨近卻又白玉生輝,高不可攀之感。
陸雲臨近此處,便有飄然成仙的感受,眼前神仙之境,躍然於眼底,那仙禽啼樂,仙子回眸,好像都在召喚陸雲,欲讓他登星而去。陸雲此刻也神魂顛倒,有躍躍一試之心,他伸出手探向雲閣,好像與仙境有種惺惺相惜,琴瑟和鳴的感覺。
“咚咚咚......”陸雲身子突然一震,然後心臟瘋狂跳動,眉心一股綠色氣機環繞全身,由腳跟到頭頂逐漸覆蓋住陸雲,最後一股腦地湧入雙眼,陸雲只覺全身舒爽,好像有使不完的力氣,有種一拳能開山裂河的感受。而這時陸雲看向的仙境,哪裡還有什麼仙鳥瑞獸,美人云閣,遠處雲海糜爛,透著一股腐朽、致命的惡臭,那些仙鳥瑞獸都只是一副骷髏架子,在雲層中漂盪,至於所謂的雲閣仙子,不過是紅粉骷髏,身體內爬滿了蛆蟲,在那荒敗,雜木叢生的樓臺中左右搖晃,吱吱作響。整個星辰滿目瘡痍,瘴氣滾滾,沒有一點生機,有的只是那風吹過的濃濃毒氣......
陸雲的身體外有綠光護體,那些吹來的毒氣無法近身,但一股莫名的噁心仍然無法阻擋,陸雲連連作嘔,好在浮葉慢慢飄動,漸漸的越離越遠......
這裡沒有時間概念,陸雲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他已路過了許多星辰,但很多隻能遠觀,根本無法靠近,那些星辰被濃霧包裹,黯淡中卻又有濃濃氣韻在其中流轉,無法看清具體模樣,到目前為止能近距離看到並觸碰到的只有樹苗星辰和那顆瘴氣星辰。在漂流中,陸雲發現所有星海中只有極其微少的一部分在閃耀,流露光華,絕大多數都籠罩著一層濃霧,像是還沒被揭開似的。但在地面上觀看時,明明是群星閃耀,交相輝映,滿目星河盡皆奪目至極,這一點陸雲想破了天,也沒想通緣由。
就在這時,異變發生!陸雲所處天地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黑夜與白晝的世界,兩儀動態承轉,動靜有方。黑夜漆黑如墨,渾然如深淵之底,越凝視越有無可自拔,內心轟然崩潰之勢;而白晝的世界沒有任何雜色,甚至沒有任何事物,寂靜、清冷以及純粹。兩儀承轉之中心有千丈巨大生物矗立,這生物一半身影為墨色,另一半身影為白色,他與這個世界混若一體,若非是其腦後的巨大光暈,它根本就很難被發現。
陸雲看著那仿若靜態的生物,端詳許久。“人面蛇身,雙眼豎立,有點像古籍中的神獸燭龍。傳聞燭龍掌管黑夜白晝,穿越陰陽之間,變化夢境現實左右,無所不知,無所不能。”
陸雲腳下的浮葉也沒有動靜,懸浮於空中,任憑陸雲左右搖晃,作划動之勢,也紋絲不動。所以即便他想離開此地,離開這黑與白的世界,離開那看起來詭異,卻又安靜矗立的“燭龍”,卻也沒有任何辦法。
“是我將你拉進了這片世界。你在這片時空流逝的時候,我感受到了生靈的氣息。”突然有人語在天地迴盪,音波滾滾。
陸雲雖然驚恐,但還是壯著膽子問道:“請問你是誰,這裡是哪裡?”
“這裡?這裡是我的世界,我是掌管黑夜白晝的神明燭龍,在萬載歲月前的神魔大戰中隕落,靈魂化為流光,被困於這一方宇宙。”那巨大燭龍生物平靜的說道,其聲流動的氣韻帶動空氣在整片天地迴盪。
陸雲心底難以平靜。神魔大戰,燭龍?難道穿越了,亦或者我已經死去了,也是靈魂?陸雲問道:“我已經死了嗎?還是說我是在做夢,穿越了?”
“你並非做夢,亦沒有死去,你的身體仍有光陰流動,可見是有生機,存留於世的活人。我拉你進入我的世界,是感受到外界有生靈經過,而我在此萬載歲月,從未遇見一個活著的生靈,所以想與之一會,但沒想到,是如此一個平凡的人。”燭龍回答道。
“所以告訴我,凡人,你是如何來到這片宇宙的。”
“我……我也不太清楚,我只記得我當時被一群骷髏怪物追著,然後利用發掘出的古碑抵禦怪物,那古碑需要鮮血獻祭,然後我就不停的餵它鮮血,然後太過虛弱就倒下了。對了,還有一隻巨大怪物,猿猴形狀,與天齊高,它一腳踩了下來,按理說,我必死無疑,所以為什麼能到這,我也無從知曉,我的另外幾位同事,也不知生死和蹤影。”陸雲稍微平靜了一點,眼前這燭龍生物好像並無敵意。
“這樣……嗎?看來你的身體內還有我看不透的東西。這片宇宙是由生命原初物質演化而出的,能拘押飄蕩天地的靈魂,每顆星辰都是一種靈魂的化形,各種生物都有,但卻從來沒有活著的生物。更遠處堪比行星的巨大星辰裡有沒有活著的生物它不知道,因為它被限制了範圍,只能在附近幾片星雲週期性的流轉,移動。”燭龍看著陸雲,認真說道!
“你,非同尋常!”
陸雲愕道,然後沉悶低語:“我?不同尋常,我只是個普通人。今天之前見過最嚇人的生物還是老虎,獅子,但就在今天,各種恐怖的怪物輪番登場。說實話,看到那些怪物,我竟然生不起一點反抗之心,甚至覺得反抗都是一種笑話。”
“怪物也好,神仙也罷,只是世人的淺陋看法,真正踏上此道,無非都是求個進化,長生罷了。”
天地突然很久沒了聲音,燭龍在沉默,而陸雲在消化所見所聞,也不曾言語。
很久之後,又有音波迴盪,這音波轟鳴聲更重,天地間氣流躁動非凡,顯然燭龍在說這些話時有了情緒波動。
“我能助你離開此方宇宙,迴歸現實。不過在你出去後,須得幫我做一件事,你可願意?”迴盪很久後,天地間又陷入了平靜。
陸雲蹙眉,深思許久,認真回道:“我很想離開這裡,但是我能力微薄,恐怕很難幫您什麼忙。”
“這件事現下的你確實無法辦到,但我相信你遲早會有這個能力。”
“那要我為您做些什麼?”陸盯頂著燭龍那奇異,深邃彷彿漩渦的眼睛,問道。
“我之一族有天生聖骨,世間之力無法摧毀,它能助我施展光陰之術,擺脫這天地牢籠,返回現實,脫胎重生。所以,我需要你在外界找到它。”燭龍有了生機希望,不再是那般平靜,它帶著一點熱切看著陸雲。
“燭龍神明能帶我離開此地,我自是甘願為您尋回寶骨,能行與否不知,但一定竭盡全力。”陸雲懇切的說道,他其實覺得根本沒有希望,現實裡哪有這種東西,但是先答應離開此地,然後再尋找尋找,找不到也不能說沒有盡心盡力。
“好!”
天地一震,只見燭龍口誦玄音,這個黑與白的世界就開始顫抖,然後相互碰撞,擠壓,一陰一陽,兩儀融合時產生了巨大的轟鳴聲,而這轟鳴聲中又激盪出無限的七彩之光,他們像粒子光束一般,穿梭照耀著整片世界,直到陰陽融合完成,世界形態已然崩碎,只剩一個灰色的巨大燭龍雕像立於虛空。至於那些穿梭閃耀的七彩光束則是在世界崩碎後一齊聚在陸雲周圍,發出“滋......”的聲響。沒過多久,陸雲周圍那些七彩光束中有虛空隱現,那虛空的黑無盡幽深,而陸雲消失在原地。
燭龍雕像處,有一雙眼還沒被石化,它突然睜開了雙眼,看向陸雲離開的位置。
“此人身上留有神秘,絕非眼見這平平無奇。可惜我不存在於世間,無法奪取有形的生命體,此次將最後一絲魂氣用完,和此人產生糾纏,等他找到寶骨,我以命術,施展光陰,逆轉輪迴,就能重新復甦,只能寄希望他快點找到了,我已經堅持不住了,一旦沉睡,可能再無甦醒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