唸了那麼多年書,這書都念到狗肚子裡去了,連他這個小老頭都比不上。
他覺得這些人,要麼初中文化,要麼高中文憑,都是才華橫溢的年輕人,人生才剛剛開始,這麼一點小小的打擊都承受不住。
要是以後遇到更大的困難,他們是不是乾脆就不活了?
大爺只覺的呼吸困難,無比痛心。
他家裡也有孫子孫女,再過幾年同樣要面臨就業的問題,要是和他們一樣,那不是白瞎了他們辛辛苦苦賺的血汗錢。
如此不經事,不如趁早丟回老家餵豬。
考生們被大爺說了幾句,面色羞紅,臉皮薄的倉皇逃跑,而臉皮厚的全當看了個笑話,釋放壓在心頭上的那一絲絲鬱氣。
苗靜靜隨工作人員進廠以後,大家還感覺不可思議。
苗翔和顫著聲音問:“靜靜和圭娃子這是考上了?”
陳家合,小名圭娃子,平時低調得很,不,說他低調都是客氣了,他就是個悶葫蘆,半天打不出一個屁來。
沒想到,他平時不顯山不露水,這一鳴驚人也是讓人詫異。
苗翔深和苗翔林喜悅之情溢於言表,異口同聲道:“是,我們家靜靜考上了,圭娃子也考上了。”
這話說得與有榮焉,更多的是高興,其中夾雜著一絲羨慕和心酸,為自己感到遺憾。
他們也不笨,只是偏科有些嚴重。
他妹比他們有出息,雖然烤煙廠福利待遇和其他大廠沒法比。
好歹它也是‘鐵飯碗’,靜靜捧上‘鐵飯碗’也算是半個城裡人了。
以後努力,好好幹,出人頭地指日可待。
不像他們,在地裡刨食的日子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苗翔和看他兄弟倆這得瑟樣,連連點頭,都是一家人,無論誰考上他都高興。
“考上了好,考上了好,就是感覺跟做夢一樣,靜靜這一眨眼就吃上供應糧了。”
不敢相信,不敢置信。
這一眨眼成了工人,還是會計部的,回家告訴爺奶和小叔小嬸,他們不得高興瘋了,那嗩吶估計得吹上三天三夜才盡興。
苗翔雨視線從人群中收回,“嗨,我們之前討論的時候靜靜點頭應和,我還以為她考不好,會難過,使勁開導她,結果就這?”
苗翔深這個做為親大哥的為妹妹反駁:“靜靜這是謙虛,她估計是害怕你難過,才那麼低調,你自己沒眼力見,怪誰?”
苗翔珏聽了他這話,眼神閃爍。
這話他贊同。
低調,低調到可以就地掩埋的程度。
一旁的知青看他們一團和氣。
有人心淡如水,彷彿考試的不是他本人,有人氣得兩眼通紅。
特別是和苗淼有過節的那兩個女人。
她們擠破了腦袋都沒能進到廠裡,偏偏她們看不上的泥腿子成了工人。
這對她們這些城裡人來說,真是諷刺,她們成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
他們什麼態度,苗淼其實無所謂。
大家各憑本事,就算不服氣也得憋著。
只是沒在人群中看到蘇筱霞和易青他們幾個知青,她正覺得奇怪,就看到他們提著大包小包,匆匆趕到。
苗淼汗顏加無語,這女人逛起街來買買買也不分時候,這對工作得多不上心,才能幹出這種事。
“你們怎麼現在才來?”
苗淼和他們點頭示意打招呼,葉聞於他們也面帶笑容回應,其他幾人還好說,易青不知道經歷了什麼,竟然也笑了。
都說微笑可以拉近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易青這微笑就……
虧得她之前還以為這傢伙冷漠無情,沒想到隨著幾次見面,一次次重新整理她心裡的認知。
苗淼沒來得及多看幾眼,就被蘇筱霞拉到一旁。
“這不是剛來,缺了不少東西,這一逛就把時間給忘了。”
她看到好多人陸陸續續離開,低聲詢問:“這是有結果了?”
苗淼點了點頭,“我們家靜靜和村裡另外一個小夥子考上了。”
蘇筱霞‘啊’了一聲,懊惱道:“唉,我就知道沒什麼希望,你們家靜靜挺厲害。”
她確實覺得苗靜靜很厲害。
她們家世好,眼界也高,一直自喻為天之驕子,卻被一些常識題給難住了,在這麼一個小地方集體翻船。
沒一會她又問道:“你怎麼沒參加考試?你知道一頭羊能產多少羊毛嗎?”
苗淼:“……”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羊肉好吃。
花國地大物博,羊肉做的美食不要太多了。
可以炒蒜薹,可以做燒賣,肉卷等等。
可以烤著吃,紅燒著吃,紅燜著吃,最好的還是可以打火鍋,冬天來上那麼一口,暖心又暖胃。
兩人隨意聊了幾句,蘇筱霞就被催著離開,村口還有牛車等著。
苗淼一行人則蹲在門口對面大樹下避陽,等著苗靜靜。
他們一行人多,長得還好看,門衛大爺時不時抬頭看上一眼。
要不是知道他們在等人,這麼多人目光灼灼盯著大門口,他還以為他們準備打家劫舍或是來尋仇的。
這一等,就蹲了半個多小時,腿腳發麻的時候離大門不遠的地方終於出現苗靜靜身影。
都說人逢喜事精神爽,苗靜靜這丫頭喜氣洋洋,感覺整個人在發光,精氣神都不一樣了。
被大傢伙拉著聊了幾句,大傢伙還想等等圭娃子。
苗靜靜卻說兩人屬於不同部門,她離開的時候圭娃子剛剛等到部門領導,他也不知道還需要多久,讓他們先回去。
就算再等上一個鍾,回到小嶺村時間也不晚,圭娃子一個人也沒什麼問題。
苗靜靜又歸心似箭,趕著回家給爺奶報喜訊。
大家無奈,也就隨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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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老太坐在村口,望眼欲穿都沒看到孫子回來。
看到苗淼一行人,她拄著柺杖,走三步,停兩步,顫顫巍巍,苗淼她們看著都害怕,趕緊上前攙著她往回走。
蘇老太其實並不老,和劉翠芝差不多年紀,她是小嶺村除了阿祖外另一個特殊存在,是村裡唯一一個紮了小腳的老婦人。
原主聽過她的故事,據說她出生於富貴人家,家大業大,前邊十多年那都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身邊伺候的小丫鬟就有五六個之多。
可惜民國時期家族沒落,家裡人死的死,散的散,長工看她平時待人和善,家裡又只剩下她一個人怪可憐的。
同情心爆發,一路帶她逃難,兩人朝夕相處,日久生情,長工本來就是小嶺村人,帶她回來的時候,肚子裡都揣著娃了。
據她奶劉翠芝說,當時就為了看一眼她那小腳,周邊幾個村的人都堵到他家裡頭。
那場面堪比大領導會面,光那人頭就黑壓壓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