攝政王府，聽聞下人稟報徐雁影來訪，李長空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直到他真的在門口看見了徐雁影。

“雲歸！你來啦！”李長空小跑幾步，驚喜的看著徐雁影。難得主動來訪一次，自己都沒準備好，太意外了。

徐雁影微笑看他，也不拘謹：“我有些問題想請教你，所以就不請自來了。”

李長空忙說：“沒事兒，我這裡你想來就來，最近宮裡忙著訂婚的事情，雖然時常會叫我去參考詢問，但是我還是能抽出時間來陪你，你有問題問我？我們去書房聊。”

說著，他就把徐雁影引走了，還不忘回頭給柳如玉一個肯定的眼神。

柳如玉偷笑，幫你把媳婦騙來了，我今天的任務也算完成了。這樣想著，她便識趣的離開了。

李長空虛摟著她的背，將她帶去書房，徐雁影拿著書卷，跟著他一塊兒走，對方緊張迫切的情緒太明顯，她從剛剛就察覺到了。

“柏舟，其實你不用那麼緊張的，我只是有一篇狀元答卷沒看懂，想著你身居朝堂，所以才來找你的。”

雖然表達的很清楚了，但在李長空看來，這的確是個增進感情的好機會。

“我會努力的。呃，我是說，我會努力幫你解答問題的。”一不小心把心裡話說出來了，慚愧。

徐雁影其實知道李長空心裡在想什麼，索性不發一言，以免陷入尷尬局面。

到了書房，李長空命人上了茶，給她安排了座位，室內還點了香，親自給她伺候筆墨，整理桌面，搞得徐雁影都有些不自在。

這時她才發現柳如玉早已不在了，看著李長空激動開心的表情，她逐漸意識到了什麼。

僕人根據吩咐端上來一盤水果，徐雁影看了，頓感吃驚。

是橙子。

她非常疑惑的問李長空：“你很喜歡吃橙子嗎？我感覺你身上都是這個味道。”末了又說：“怪好聞的。”

李長空在她身邊坐下，給她把手中的紙卷平鋪在案上，回答說：“你喜歡就好，橙子味兒確實很好聞。”

徐雁影心中無語，她什麼時候說自己喜歡了？

李長空心情大好，看著上面的文章問她：“哪裡看不懂啊？我給你解釋解釋。”

徐雁影收起心情，指著一處道：“這裡，關於邊疆治理的，上面寫我朝的節度使政策可以讓收回來的新土地受到更好的管理，但是這個制度卻不利於君王管理四方，需要做出變革，我不是很懂。”

李長空看了一眼內容，在旁邊拿起一支筆和一張紙，立刻洋洋灑灑的卸下了幾行文字。

“我給你分析一下你就懂了，你看這裡。”

他指著文章裡的某一段：“這裡寫的是冊封各個節度使的作用。

“我朝疆域廣泛，年年都在對外擴張疆土，外交頻繁，廣闊的疆域如何治理就成了一個棘手的問題。

為了更好的支援邊塞，擴張軍需，我朝以州郡為單位實行募兵制度，前幾年這個方式的確解決了兵源問題。

但是這樣招募的軍隊和多用於支援邊塞，和朝廷聯絡並不密切。長此以往，就造成了地方軍隊和朝廷主力軍隊脫軌的現象。

節度使政策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誕生的，任命的官員對各個地方的風土人情都熟悉，讓他們去管理地方的軍隊，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重要的是，每當有新的疆域歸入版圖，就派軍隊和節度使在地方管理，透過控制軍隊來凝聚當地人民的思想和民心，這樣一來，也達到了鞏固疆域的效果。

節度使在各州郡可以徵稅，徵糧，養護士兵，調動軍需補給，每年也要向朝廷納糧，繳稅，運送物資，還要接受朝廷的考核和調動。皇兄頒佈的這一項政策，可以說既鞏固了江山，也增加了朝廷每年的收入，減少了國家的財政負擔。”

徐雁影聽的入迷，不愧是從小耳濡目染的一國親王，對這些問題的看法如此獨到，此時此刻，徐雁影真的對他改觀了。

“那照這麼說，節度使管理地方的政策效果很好啊，將九州的軍隊和朝廷主力軍隊聯絡起來，打仗的時候也方便調動，為什麼還要做出變革呢？”

李長空道：“話是這麼說不錯，一開始倒是沒什麼情況，但是時間一長，好處也變成壞處了。”

“這話怎麼說？”徐雁影認真等待解答。

李長空從書架上拿起了一個文書，展開來遞給徐雁影看：

“這是皇兄給我的，上面是幽州蘇合郡官員的調動明細，一年之內，這兩個郡的節度使就換了好幾個人。”

徐雁影接過文書觀看，上面的調動理由，都是清一色的“有擁兵自重，意圖造反之嫌。”

見她眉頭緊鎖，一副不能理解的樣子，李長空便主動為她解惑：

“雲歸，先別好奇，聽我說。

各州郡的節度使雖然每年向朝廷納貢，但同時也擁有地方徵稅和調動軍隊的權力，長期下去，若是出現一兩個有狼子野心的，豈不是會被養成割據勢力。

按規矩來講，節度使經常調動，可以一定程度上避免士兵以及地方其他官員和節度使沆瀣一氣，形成密切勢力。

但是如果經常更換軍隊領導，士兵會和將領彼此不熟，打起仗來配合不好，難以調動，就形成了這個制度的弊端。

幽州在我國的最北邊，和北蠻國接壤，那裡的節度使少不了經常和北蠻作戰，所以不能經常更換節度使。

蘇合郡的節度使上位才兩個月，就利用職務之便逼迫百姓納稅，收上來那麼多軍餉卻並不去抵禦外敵，被前去考察的官員發現了，上報朝廷，才被革職查辦。

後來的那個，強行徵召民夫，訓練的倒是井然有序，但是外敵來犯時，他這個指揮官臨陣脫逃，導致軍心潰散，損失慘重。

第三個節度使交接之際，北蠻趁機進犯，騷擾百姓，燒殺搶掠。節度使趕到時，軍隊不聽指揮，官員通敵，百姓也是怨聲載道，導致這場戰爭還需要別的郡州派兵援助。這一來二去，蘇合郡就不安穩了。

這一次皇兄幾乎把蘇合郡的官員換了個遍，好在第三個節度使沒有作妖，目前正在休養生息，但這件事已經反映出了節度使政策的最大弊端。”

李長空說的累了，喝了口茶。徐雁影聽他這麼一說，總結了一下：

“容易擁兵自重，佔地為王，更有甚者，會集結軍隊力量對付朝廷。”

李長空點頭稱是，繼續說：

“沒錯，除此之外，雍州各郡的節度使還對外進行貿易，交流文化，荊州各郡的節度使們在修路溝通各郡。

雖然這些政策得到了朝廷的允許，他們之中也並沒有心懷不軌之人，但是節度使年復一年無限擴大的權力還是讓皇兄生出了不安。有些錯誤一旦撕開了一個口子，就會無限放大。

皇兄曾與我談論此事，他覺得長期下去，會形成割據勢力來對抗朝廷，這樣一來，地方和朝廷的聯絡又會重新斷開，國家遲早會被這些割據勢力搞得四分五裂。”

聽完這一通分析，徐雁影內心升起了一絲涼意，已經開始憂心忡忡：“怪不得要對此做出變革，那目前可有什麼好法子？”

李長空嘆氣搖頭：“目前還未想出更好的制度取代這些人，所以只能時時保持警惕，在任免官員上慎之又慎。”

緊接著，他又說：“雲歸，正是因為目前邊患問題嚴重，所以皇兄急需武將之才，朝中武將雖說也有多年作戰經驗，但是在皇兄看來，各個都才略不及，再加上開國以來，皇兄重視文化事業，想要休養生息恢復民力。因此我朝能拿得出手對抗外敵的武將並不多。”

說到這裡，他停了下來，小心的看向徐雁影：

“雲歸，若是將來......”

徐雁影見他突然這樣吞吞吐吐，心中立即明白：“你不必開口，我懂得，我生於南川國，能夠享受太平盛世，全是陛下施政得當。少年志向，自當報效國家，身居高位，理應匡君輔國。將來若有用我之處，絕無二話。”

她甚至起身向李長空抱拳。

聽她這麼一說，李長空內心既歡喜又心疼，忠君愛國，本來就是身為百姓臣子應該做的事情，可徐雁影情況特殊，她尚不知自己真實身份，養父又和皇室有仇，此時此刻，她說出這番話肯定是毫無壓力。

李長空想起上一世她也說過類似的話，也和他一起上過戰場，保家衛國。所以後來，當他得知徐雁影和徐凌起兵謀反的時候，才會那麼氣憤，氣憤到理性都不要了，直接就給她定了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