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戲曲落幕之後,徐雁影去往後臺尋李長空,想知道他葫蘆裡到底賣的什麼藥。
她趕到時,後臺僅有幾個打掃的人,以及剛剛褪下外袍頭冠的李長空。
“這兒的人呢?你為什麼會在這裡?還有這簪子是怎麼回事兒?”
一次性問了太多問題,徐雁影都理不清事情始末了,她將頭上的簪子取下來,這正是方才李長空給她戴上的那支“彩蝶戲花”。
李長空披下頭髮,不急不慢的說:“今晨就說過會給你送禮物,這支簪子就是,這可是尚服局的女官特意打造的,樣式是獨一份的,名叫彩蝶戲花,上面鑲嵌這各色寶石,還會發光呢。”
她拿著那支彩蝶戲花放到仔細端詳,又拿到油燈處,果然有光點閃爍,這個發光設計恰到好處,既不會太過也不至於太平淡。
平復了一下心情,徐雁影又指著他褪下的一身戲曲裝扮問:“那這又是怎麼回事?這要是讓換陛下知道了,受苦的可是我們這些草民。”
李長空褪下華服,僅剩了一件白袍和一件裡衣,坐在鏡子前面開始卸下臉上的濃墨重彩。
“平民百姓哪會認得皇親國戚,一輩子忙忙碌碌的平民,又怎麼會有閒心關心皇家的事情。今天這一出,大家笑一笑便過去了,掀不起多大的風浪的。”
“對了,今天我花了些銀子,才讓這裡的人都清空了,留下的都是我的人。”
徐雁影看著他臉上的油彩被一點點擦乾淨,盯著他繼續追問:“還有呢?繼續說。”
李長空:“外面的人我讓何寸金去疏散了,現在大家應該都各自散去了。”
【何寸金;專業醬油,一兩銀子一瓶】
徐雁影繼續盯著他:“還有呢?”
“有個典故叫‘綵衣娛親’,就是說兒子扮成戲子在臺上演戲,逗父母歡笑的,每次與你見面,總覺得你不是很高興的樣子,我也想效法前人,演戲逗佳人開心。”
他臉上油彩已經盡數褪去,起身面向徐雁影,眼中流露出來的情義不像是演的,徐雁影握著手裡的簪子,定定的望著眼前的少年郎。
明亮的燈光融在他的眼神裡,緩慢搖曳,好像跟著他的心情在動,周圍打掃的人不知什麼時候退出去了,在他淺笑深情的眼眸中,徐雁影看見了眉眼含笑的自己。
原來此時此刻,她竟也被李長空代入到他的情緒中了。不知不覺中,手中的簪子又緊了一分。
忽然有一雙溫熱的手抓住她,李長空道:“你們習武之人力氣大的很,這簪子可經不起你這麼握,快放過它吧。”
腦海中閃過的卻是徐雁影自盡前握緊簪子的模樣。
聽了這話,徐雁影立刻鬆了手,繼續問道:“今日唱牡丹亭,是為我唱的嗎?”
李長空眼中笑意更深一分:“是為你唱的,我對你的心意早就不遮掩了,你...覺得我唱的如何?”
徐雁影疑惑道:“我看起來像是那種會為了愛情尋死覓活的人嗎?”
李長空被問得一怔,心中掀起一陣狂浪,突然不知作何回答。
難道要和她說,你上輩子的確是心如死灰,魂歸離恨天了嗎?
見他忽然眼中蒙上了一層水霧,流出悲傷的情緒,徐雁影更疑惑:“好端端的你怎麼了?”記得第一次見面他也是這樣。
李長空重新換上笑容,打算編一段故事:“你當然不是,我才是杜麗娘,我同她一樣,在夢裡見到心儀之人,一見鍾情,醒來之後在現實中苦苦追尋,只是不知道心儀之人是否心意在我。”
對於他最後一個問題,此時此刻,她還給不了答案,還是想個辦法轉移話題吧,她抬眼直視他:“那現在戲曲落幕,你為何眼中泛淚呢?明明剛才還好好的。”
李長空抬手擦去眼角的淚花,透過徐雁影好奇的眼神,彷彿又看到了自己最不想回憶的一幕。
“許是入戲太深,沉浸在愛人逝去的悲傷中,走不出來了吧。”
“最苦不過,陰陽相隔,天上人間。柏舟,我剛才看見我父親聽這場戲的時候,情緒低落,也是想你這般。戲曲都是人們編出來的,不要為了虛無縹緲的事情傷感了。”
最苦不過,陰陽相隔,天上人間。
李長空有一瞬間情緒低迷,但是他還是一直在笑,今天是上巳良辰,不能讓她看見自己哭哭啼啼的心煩。
“雲歸。”
他忽然叫了這麼一聲。
“什麼?”
“如水流年,須珍惜,莫教誤了少年身。”
“嗯?”
“但願千秋百歲長相親,地久天長永不分。”
“......怎麼突然唸詩詞?”
“這是《白蛇》裡的唱詞。”
“幹嘛突然念這個?”
“討佳人歡心。”
“我......挺高興的,謝謝你。”
就當自己是在做慈善吧,他看起來精神很不正常的樣子,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暫時順著他的意來吧。
徐雁影如是想。
奉上白蛇精美唱詞:
《白蛇傳·中秋》
許仙:
七里山塘景物新
秋高 氣爽 淨無塵
今日裡我欣逢
佳節同遊賞
半日偷閒酒一樽
娘子呀
我是不知幾世來修到
方能夠締結絲蘿
攀了你這女千金
好比得水的魚兒 有精神
我是暮暮朝朝就
忘不了你白素貞
白素貞:
官人言太重
為妻心不寧
夫妻原一體
何分奴與君
哪有夫婦之間論什麼恩
官人啊娘子
如水流年 須珍惜
莫教誤了少年身
只要勤勤懇懇成家業
方能喜喜歡歡度光陰
官人哪
一年幾見當頭月
但願得是花常好
許仙:
但願月長明
白素貞:
人長壽
許仙:
松長青
白素貞:
但願千秋百歲長相親
許仙:
地久天長
合:
永不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