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旌梧黎笑眯眯地拿走了她手上的蜜花糕,指腹似不經意那般撫過她的手背。他靠了上來,身上帶著清冷幽香,離得近了,檀夕才發現他的長髮抹上了精油,香氣逼人,耳垂墜著珠鏈,眼尾描了黛紅,是有精心打扮過的。
“……你還記得我喜歡吃什麼。”他湊得近,親暱地挽起她的鬢髮,尾音帶著一絲顫抖,“我知道的,你就是慕瓊,你回來了……”
“……”檀夕偏頭躲過他的觸碰,眉頭緊皺,“我不是她,你喜歡吃什麼也只不過是從桐羲那聽說的,藍旌家主還請自重。”
“你不願意提起以前那我便不提。但是……不要否認,我和你是夫妻,你的很多小習慣和喜好我記得清清楚楚,你不可能瞞得過我。”
藍旌梧黎那雙紫瞳深深地望著她,幾乎要將她的模樣刻進心底,融入靈魂:“我也勸說過自己很多次,慕瓊已經離去,我不可能再見她了。直到魔族進犯,與我說了那些‘真相’,直到我又見到了你——我日日夜夜都在思考你究竟是不是慕瓊,我希望你是,但又不希望是。”
“你變成了我不熟悉的樣子,但又有著我熟悉的姿態。甚至你的身邊已經沒有了我的位置——對你而言,我究竟算什麼?”
他像是快要哭出來,眼底沁著波瀾起伏的水光。一聲聲像是質問,像是埋怨的話語蕩入宴廳悶熱的空氣中,逐漸沉悶。
檀夕沉默了幾秒,突然問道:“慕瓊已經離開了多久?”
“……已經整整十年有餘。”
“既然她毫無徵兆地已經從你的人生離開了十年,為何還要惦記著她。”她冷酷撕開殘酷的真相,絲毫沒有為他受傷的神情有過任何猶豫,“或許對她而言,你只不過是她覺得無聊而用來解悶的玩具,從來沒有過什麼刻骨銘心的感情,所以無論是到來還是離去,都那麼隨意任性。”
“你……”他的臉色變得煞白,難以接受這樣的真相。
“十年已經足夠漫長了,那樣的人不值得記住那麼久。你是無涯塢城的領馭者,是藍旌家族的家主,不應該在一段感情中身陷囹圄,止步不前。”
“藍旌家主,人生並不只有愛情,更不應該是這樣‘單方面‘的愛情。你該重新認真對待往後的日子了。”
“……”他悽悽地笑出聲,明明只是聽了她的一番話,卻好似經歷了艱難的鬥爭,面容疲憊,狼狽不堪。他抓著她的手腕不願放開,呼吸都在顫抖,“這話應該由你來說嗎?我已經——”
“仙姑!”
突兀的喊叫中斷了藍旌梧黎的話語,她的另一隻手腕被人拉住,一回頭,就對上牧野離那張氣勢洶洶的臉。他掃了眼他們相握的手,眼裡感覺在冒火,皮笑肉不笑道:“你們在聊什麼?我可以聽聽嗎?”
“你……”藍旌梧黎哽咽了一下,作為高位者的自尊讓他企圖隱藏發紅的眼眶。他深呼吸一口,沒有理會他,質問道:“這就是你這一次的選擇嗎?我哪裡比不上他?”
檀夕掙開他的手,黑眸裡盡是冷淡涼薄,彷彿在看一個毫無關係的陌生人:“你不需要跟任何人比,而我也從來沒有做過任何選擇。至於這傢伙——”
她毫不客氣地扯住男人的衣襟讓他不得不俯低身子靠在她身上。
“唔……!?”
被、被鎖喉了!
她的右手臂圈在牧野離脖子上,左手像摸狗一樣把他的頭髮一同亂揉。牧野離被這突如其來的舉動給整不會了,呆呆愣愣地睜大眼睛。
“只不過是個又蠢又厚臉皮,硬貼上來的流浪狗罷了,難道堂堂藍旌家的家主也想當狗?”
“……”
這話說得很刺耳,藍旌梧黎垂下頭,沒有再說任何話,額髮擋住了他的表情,像個沒用的失敗者。
見他已經氣餒,檀夕拽著牧野離離開了宴廳。夜風微涼,吹散了身上的酒氣,燈籠的影子在長廊上拉得很長,隨風搖晃,燈影朦朧。
身後的腳步聲踉踉蹌蹌的,她也沒管,徑直回到房間,自顧自地給自己倒了杯冷茶喝了兩口。
“仙姑。”站在門口的男人悶悶地開口,明明身形高大,但看起來委屈極了,“你說我是流浪狗也太過分了吧,我是出來遊歷,才不是流浪……”
反駁的點居然是這個嗎?她在心裡暗暗吐槽,面不改色:“遊歷和流浪,有什麼區別麼?”
“呃,好像也差不多。”他扭扭捏捏走上前,在她身旁坐下,也許是燭光的對映,臉頰的顏色要比平時更深。
他用手撐著下巴,綠眸閃爍:“剛剛……是藍旌家主和仙姑表白了嗎?”
“這種事情你倒是敏銳……不是表白,但是也差不多吧。”
“那你——”
她白了他一眼:“我要是答應了還會在這裡?”
“……”他抿了抿唇,忽然轉頭把臉埋進手心裡一頓亂揉,發出奇怪的哼哼聲。
“?”這人腦子有病?
揉了半天,他把自己的臉都揉紅了,但也沒把彎彎的眼角揉直,沒把眉宇間的笑意揉沒,閃閃發光的綠眼睛真的很像小狗。
“……仙姑,那我可不可以認為你還是更喜歡我?”
檀夕簡直要被他氣笑:“怎麼?你很喜歡被當成狗?”
“才沒有!如果別人這麼說我肯定生氣,但是是仙姑的話……”他頓了頓,想通了什麼,突然開朗,“當狗也不是不可以。”
“……”這傢伙,腦回路果然跟正常人不一樣。
“是麼?那先學兩聲狗叫聽聽?”
“汪汪……?”
讓他學還真學,雖然不像,但檀夕真的要被他這幅一本正經學狗叫的樣子打敗了。呃……頭好痛。
“行了行了,比起狗還是先好好當人吧。我要開始修煉了,剩下的時間你自己看著辦,不要打擾我。”
“仙姑今晚不睡覺嗎?我可以像之前那樣哄你睡覺。”他張開雙手,挺了挺胸,剛剛被她扯松的衣襟若隱若現地露出胸肌的輪廓,意思不言而喻。
好啊,販賣男色是吧。
“不用。”檀夕心如止水,迅速合上眼睛,主打的一個眼不見心不煩。
雖然很遺憾,但今晚已經足夠開心,牧野離還是放棄了勾引(?)的念頭,換了身乾淨衣裳,在床上躺下。
“仙姑晚安。”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