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族首府巴普。
一個身形高大,顏面陰鬱,眉眼間帶著一絲邪氣的中年男人正對著屋門坐在堂內上首之處,而他的腳邊正伏跪著一名少女。
少女衣衫單薄,在清冷的空氣和緊張的氛圍中顯得有些瘦弱無助。
“新舞,還要繼續騙我嗎?”男人的聲音冰冷又不客氣。
少女正是曲新舞,那日她在潭水下,爺爺交給了她一個紙包,並囑咐她把這個紙包交給自己父親,而這位語氣冷漠如冰的男人正是他的父親,曲延。
從潭中出來後,她沒忍住把紙包拆開,看到裡面只是一本狀似普通的書,封面上也是什麼字也沒有寫,她猶豫了再三,還是沒有把書翻開,畢竟這書是爺爺讓她直接交給父親的。
曲新舞父親性格有些暴虐,對她更是動輒非打即罵,還有一個大她許多歲的哥哥,脾氣也是怪異得很,許是從小就和父親學壞了,在她很小的時候,母親因為徹底受不了這樣的生活,在一個晚上離家而去,拋下她一人在這個家中再也沒回來過。
這些年,她在父親和哥哥的陰影下戰戰兢兢地生活,希望自己快些能學成畢業,再也不回這裡;她心裡從來沒有怪母親丟下自己不管不顧,如果能有希望找到母親,她也願意拼盡全力一試,。
此刻的曲新舞跪在父親身邊,半邊臉高高腫起,艱難開口道:“我不知道爸你說的騙是什麼意思。”
“呵,還裝,說,這書你哪來的?”曲延更加不悅了,曲新舞告訴她說這書是爺爺讓轉交給他的。
呸,開什麼玩笑,那老東西早十幾年前被他們打了個半死後就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怎麼可能現在回來,還讓新舞帶一本什麼都沒寫的空書給他。
不過這書好像還有點意思,雖然肉眼看起來裡面什麼內容都沒寫,封面上也沒有名字,但他探查一番後發現,書上應該是施加了封印,導致人們無法看到內容,所以他猜測裡面多半是什麼隱秘之事或咒術絕學。
曲延生氣的真正原因正是這書上的封印他解不開,面子上掛不住,至於書從哪來的,他一點都不在乎。
不過書既然是曲新舞給他的,那她一定知道解開封印的辦法。
所以在曲新舞和曲延說不知道後,曲延狠狠朝她臉上甩了個巴掌。
見她還拿“爺爺給的”這種話來搪塞自己,就讓她一直跪著長長記性。
許久後,屋裡依然安靜,只有曲新舞流露出輕淺顫慄的呼吸聲表示了內心的害怕。
“啊?不是說爺爺讓你給我的嗎,怎麼,老東西沒告訴你封印怎麼解啊?”見她一直不說話,曲延像是一頭被激怒的猛獸,咆哮開口,“如此看來,這東西怕也和你一樣是什麼無用之物,無用的廢物就該去廢物呆的地方。”
他又託頜想了一番,喊來外面不遠處候著的管家。
管家麻溜小跑著進屋,低下頭不敢亂看,生怕給小姐招來更多打罵。
“老李,她現在在哪上學?”
曲延可謂是一點都不關心自己的女兒,連她在哪上學都不清楚。
“先生,小姐今年秋日裡考上了魂承綜合學院的高年級,冬假後正式開學授課。”管家李枯如實回答。
曲延聽管家說曲新舞考上了魂承的一瞬間有些意外,但是很快就像明白了什麼,朝著曲新舞譏諷:“我不知道你又用了什麼噁心人的手段能去魂承上學,但是到此為止了。”
曲新舞不明所以地抬起頭,內心無比慌亂。
“把她遠遠丟去雙龍城,別在我面前晃悠,真礙眼,晦氣。”
話畢,曲延大袖一甩從屋內邁步而出,但他沒走幾步又轉過身來,從門偏斜的位置冷眼瞥著曲新舞。
看著少女面色如灰的樣子,他好像才得了一絲快意,便忍不住想加重對她的壓力。
曲延揮手拿出那本無字書,臉上露出一絲瘮人的微笑:“你說這是老東西給你的對嗎?你很在乎那個老東西對嗎?可我不在乎誰為什麼讓你把這個交給我,可以說那老東西就是你的一個藉口吧。”
曲延手中燃起幽火,開始吞噬無字書。
不過須臾,一片片的灰燼飄落在門口。
“如果你也不知道,那便毀了吧,就像無用之物都該消失一樣。”
隨著書被燃燒殆盡,曲延離開了曲新舞的院子。
曲新舞無神的雙眼直勾勾盯著父親的背影,只覺得彷彿置身於深淵。
李枯壓低聲音開口:“小姐,您別難過,離開巴普也好,您離得遠遠的,再找一個心愛之人,然後再也別回來。”
聽到李枯的話,豆大的眼淚撲簌簌從曲新舞眼眶中滾落,那俏麗的睫毛每撲閃一下,都會新沾染上氤氳水汽。
“唉,小姐您別哭,您自小喊我一聲李伯,我這心啊,疼的慌。”李枯看著曲新舞難過的樣子也是心碎極了,“小姐,我知道您努力了多久才考上魂承,但這是曲家,我只是個管家傭人,終是做不了主的,不過您放心,魂承去不了,我想辦法把您安排在雙龍城頂好的學院裡,一定不會讓您受了委屈,您收拾好心情,在外面照顧好自己。”
李枯蹲下身把手帕塞進曲新舞手裡。
“記住李伯說的話啊,這個家,不回也罷,小姐會有自己的幸福的。”
眼淚徹底淹沒了曲新舞的眸子。
在她放聲大哭迷濛中,李枯走了,緊隨曲延而去。
曲新舞忽然覺得可笑至極,瘋了,這世界瘋了,每個大人都有自己的面具,每個大人都有自己的權力,可以恣意蹂躪他人,可以率性蹉跎他人。
她也想長大,也想有力量。
在灑滿灰燼的地面,無數細小的金光悄然閃現,逐漸變多後匯聚在一起。
金光越來越刺眼,曲新舞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從哭泣中怔愣下來呆傻地看著那團光芒。
光芒消失之後,那本無字書又完好無損地出現在空中,它就那樣靜靜地懸浮在空中,像是等待有人來取走它,更像是爺爺透過書在注視自己。
那日,爺爺附在她耳邊說既然考上了魂承就更要好好努力加油,魂承學院中有他的故人可以對她照拂一二,讓她放心學習,大膽往前衝,爭取早日獨當一面,在魂承裡有爺爺可以為她撐腰。
爺爺還說他當年是被自己的族人打至重傷,後一直在暗地裡悄悄閉關療傷,今年才醒沒多久,算是勉強保住了性命,族中的事情他也只查出了些許。
這本書是爺爺讓她轉交給父親的,希望父親能看在這東西的面子上日後待她好一些。
曲新舞起身,毫不在乎因跪久了而麻木生疼的腿,跌跌撞撞奔向無字書,雙手捧起後揣入懷裡,好像把爺爺那日的關愛放進了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