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森先生早。”清脆帶著沉穩的聲音在軍營處響起。那個男孩一改先前剛到的狼狽樣子,換上了一副鄰居家大哥哥的面貌。
他的嘴角帶著若有若無的笑。
這是若鶴來到軍營的一星期後,若鶴的性子是那種比較儒雅柔和的,臉上永遠掛著隨時隨地標準性的笑容,特別是他好看的眉眼向上一挑,就莫名的讓人感覺到他這個人很好相處。
而且他的人際關係在軍營中打理的很好。
“若鶴君~”森如同看到了救星,“中也他賴床不起來!他還拒絕掉了我剛給他買的小裙子!明明之前就最喜歡那種帶著蕾絲花邊的,現在他居然說我土氣!”
若鶴臉上掛著和善的笑容。
幹,中也是男孩子,你給他穿什麼裙子啊?!
就為了滿足你那可惡的變態心理癖好。
變態!
若鶴拳頭握緊了——好想打他一拳。
森一如既往的欠揍。
若鶴先前受到的是最好的教育,刻在骨子裡的優雅高貴不允許他處於狼狽不堪中自憐自艾,委曲求全;命運不會因為他的抱怨憐憫於他,天降下的災難是人們自己做的孽,他們太忙了,忙到聽不見人間疾苦。
一天,若鶴停下手中的研磨,終於鼓起了勇氣對一旁擺弄著瓶瓶罐罐認真研討的森道:“森科長,你能教我開槍嗎?”
若鶴現在是跟著森學醫。
森頭也不抬,手裡依舊用玻璃棒攪拌著混黃的液體:“為什麼,給我個理由吧。”他低下頭去看發生反應的沉澱物。
“因為,我想學。”若鶴的聲音帶上篤定的語氣。
“這可不像平常時候的你,”森抬起眼皮,與若鶴的目光交織在一起。
森的眼睛閃過一絲銳利的冷光。
像是在平靜的評估對方的心思,就連若鶴的心裡人格都看得一清二楚,彷彿雲端的仙人一般的審視。
若鶴心虛地移開視線,情不自禁往後一躲。
“我知道了。”視線在眨眼之間就消失了,森露出了平日不著調的模樣,他嘆了一口氣,妥協地搖搖頭。
若鶴莫名其妙地鬆了一口氣,慶幸自己藏在心眼裡的秘密沒有被別人挖掘出來。
若鶴眉眼彎彎,優雅地鞠了一躬:“謝謝森科長。”
黃昏,天空換下藍裙披上了金色的薄紗,另一邊,月牙已經悄悄掛在枝葉上。
偌大的射擊場只剩下一個小小的人影機器般地重複上膛、開保險、瞄準、射擊、命中的動作要領。
若鶴眯起眼睛注視前方靶子。
“嘣——”
開槍後子彈飛出,氣體壓力就對沖開的相反方向反彈受力。
若鶴整個手臂陣陣發麻,不可忽視的反作用力震得他腳底踉蹌。
若鶴就是那種不喜歡麻煩開口別人,就好比讓他開口去求人,還不如讓他吃上一刀來的痛快。
他是寧願埋頭苦幹的孩子。他習慣考慮別人感受之前,總委屈自己,
——一旦欠下人情就會拼了命的還回去。
臉上戴上面具,隔離外界是他的本能。
但是他對於中也是發自內心的感謝和歡喜。
因為是中也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向他伸出了手。
抬頭仰望的瞬間,光線照亮了他整個世界,不知道這個比喻有沒有誇張了一些。
但是他喜歡啊!
——他想做中也的哥哥。
兩個有著同樣命運的孩子,內心的相互牽絆一樣。
他很真的很想保護中也……雖然他現在並不需要做什麼,因為中也已經很強,很優秀了。
自己只能在暗谷仰望。
因為我不想躲在中也的背後當膽小鬼!不想拖累別人,不想欠下太多人情,不想被弱小支配!不想再經歷那種暗無天日,硝煙四散的地方,默默的蜷縮身子暗暗哭泣,對自己的命運沒有一絲能改變的結果。
從那天起過後,若鶴就開始拿起了槍。
他要保護自己覺得重要的東西,不想讓美好的幻想沾上了骯髒的鮮血,就算他現在不成熟,但是他總該還是要有一點自保意識的。
“若鶴,你又在練那麼晚。”中也揮著手跑了過去。
若鶴內心一悸,像有一種做了虧心事的心虛,他擦擦臉上的汗,咧開嘴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不知道為什麼,就想多練一下槍法。”
“打擾到你了?”
“沒有。”若鶴頭搖的像撥浪鼓。
“那不要再練了,好不好?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中也拉著若鶴的手開始跑。
“哎,中也,等等等等……等我先把槍放好,”若鶴在後面喊到,“慢點,我鞋子快跑掉了!”
他們跑到了軍營後面的一小片荒嶺,腳踏著溼潤鬆軟的泥土,撥開密密匝匝向上伸展身姿的墨綠色樹葉,眼前被如同精靈般的色調驚訝到了,因為原來那是一片鳶尾花的花海。紫色的鳶尾花漫地開,但卻是淡淡的,清雅的,像是若有若無。
他們的腳下踩著花卉,但它們卻依舊寬容的在他們的腳下留下了它們的芳香。不知道是否有朵不慎遺落的花掩藏在長長的葉片下暗暗枯萎……
從未見過如此的美麗黃昏。
一層一層的花覆蓋著,鳶尾花搽上溫和的色調,隨著風的吹動而盪漾起層層波紋。
喜歡鳶尾花的素雅大方,撤掉多餘的部分,放下庸俗和卑劣,其實你需要的也不過就是一朵小小的鳶尾花。
鳶尾花,一種略帶憂傷的植物。
風的溫度透露著空氣中瀰漫大自然的氣息。那是生命的,鬱鬱蔥蔥的,生機勃勃的。
晚霞鋪了半邊天空,樹梢全被映得橙紅。
若鶴曾經做過一個夢,樹是白色的,而他在皎潔的月光下在遛鳥。
日落之際,天空一片深紅色的雲靄,抹上了一縷縷玫色。
臉容背夕陽鍍照,正好一半是金色的,一半是暗的,中也在位於夕陽與暗影的交匯處。中也站在以花海為背影的世界裡面,張開雙手對若鶴說,“這是不是很好看?”
若鶴點點頭,此刻他的光就在他的面前。
他們挨坐到黃昏消散,看著太陽一點一點的落到卡在樹枝上,中也拍了拍身子:“該回家了。”
回家的小徑彎彎曲曲,周圍盛開的鳶尾與天邊的雲霞遙遙相應。
“中也,等等。”若鶴拉起剛站起來中也的手。
“嗯。”
“那個……送你的,喜歡嗎?”若鶴手裡捧著一枝鳶尾花,一小撮淡黃色的花蕊十分美麗動人,像一隻舞躚蝴蝶。
“嗯,喜歡。”
中也眨了眨眼睛。
若鶴最喜歡中也一塵不染的眼睛了。
無錯書吧“在法國,鳶尾是光明與自由的象徵。”若鶴愉快地說,“我很高興你會喜歡它。”若鶴捻起中也拿在手裡的鳶尾花,閉上眼睛輕輕的吻了一下花瓣。
我消耗了另一部分的我,在黑白裡溫柔地朝拜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