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是擁有太多,裝不下,還是吃著碗裡看著鍋裡。
段瑞帶著榮耀來魔都讀書,碩士畢業能順利進入大企業工作。在家鄉的人眼中看來是金鳳凰,前途無量的榜樣。那些人並不知道,真實狀況,殘酷在現實中略顯遜色,努力在真實成績裡像是玩笑。自信一次次被打壓,落差不斷擺在面前。
幸運獲得留在這裡的機會,現實告誡中生存。無數個站在父輩肩膀上的人佔據一大半,普通人僅能依靠自己,承受,隱忍,不斷重新整理認知和三觀,接受所處環境中的一切。升遷遙不可及,跳槽沒那份能力,只能留在這裡熬著資歷。在這座城市裡如螻蟻般掙扎,成果有限,沒有退路,前方渺茫,不斷努力,只為生存。
公司有新的股東加入,業務調整,未來的發展方向轉變,需要新鮮血液。部分員工需轉型培訓,四十多歲在基層工作的老員工很可能是犧牲物件。段瑞戰戰兢兢地過了數日,心中無數次推斷,沒有無法替代技能,自己很可能被裁員。賄賂直屬上司,得到定心丸,大機率落不到自己頭上。今天上午召開董事會,接著是中層領導會議,下午,或者晚上可能會有答案。公司里人心惶惶,都在老老實實地做本職工作。
工作間隙,看了看手機,想到和女友吵架,幾天後,打電話開玩笑的說要分手。又過了幾天,不接電話,不回微信。
她長相一般,父母是四線城市裡下崗工人,常年打零工,還要撫養三個孩子到大學畢業,本人性格比較單純,頭腦簡單,應該不會提分手。開口也是氣話,過幾天會好。除了自己,應該沒有和自己相同條件的人能看上她。
突然,電腦上出現通知,上面的內容對他進行宣判。自己走,還是被裁員。留下的路堵的死死,沒有餘地。結果落差讓段瑞找上司理論。闖進辦公室裡遇到一位從來都沒有見過的女士。
看起來有五十多歲,身穿職業套裙,白色為主,黑色點綴,佩戴珍珠飾品,笑容中蘊含滅絕師太式地威嚴。上司恭恭敬敬的態度,大致猜出她的身份,習慣性後退,底氣開始流失。射到身上目光,灼燒面板,又彷彿把身體鎖住,強大氣場削弱士氣。
“你叫段瑞。”
“對。”
“老家雲南,中緬邊境。有翡翠市場。”
“是。”
“會說緬甸話?”
“我是漢族人,只會一些當地話,我平時都說普通話。”
“我公公的外甥女,叫木晴。與你年齡相仿,老家也在那裡,聽說是玉石中心,貿易集結地,能接觸到多國人士。她回當地,很多民族的方言,緬甸話、寮國、越南、泰語都很流利,法語和英語也不錯。大一下學期英語六級考了666,我以為生活那裡人都如此。”
“是嗎。”
機械性應答,全身被恐懼籠罩。頭腦一片空白,忘記目的,馬上逃離辦公室,坐在工位上,大口喘氣。反常的行為讓不瞭解因果的人一頭霧水。問話人在心中重新調節尺度,填補空隙,彌補缺陷。
木晴?陰魂不散。這份工作的失去註定沒有迴旋。
段瑞回想到研三那年,奔走在各大企業校招。渴望得到一份工作,不想回家鄉。回去意味著享受的榮耀打折,四周瀰漫著閒言碎語的吐沫星子。學習期間成績馬馬虎虎,擁有證書也沒出彩的,能力不突出,實習經歷簡單,不善於言辭,很長時間都沒好結果。
那時還有一個多月就徹底畢業,剛在城中村裡租到一個十幾平米的單人間。出地鐵口需要走入居民區,穿過很長,並且狹窄的巷子,到達整個弄堂的中央區域。差不多的房子,透過斑駁的門牌號來顯示各自的不同。來到一個黑漆漆門洞,手機開啟手電筒,踩著木質樓梯,小心四周錯綜複雜地電線,來到五樓,踩著梯子,來到樓頂。看到入戶門,這就是他居住的閣樓。
法律上堂哥,實際上的親哥找上門。
用承受不住鄰里非議,在老家待不下去為藉口,想來這裡找一份工作,聽說這裡繁華機會多,生存的可能性大。
“我為了你,這輩子全毀了,你要補償。”
這樣的話,秒殺一大半反駁空間。以當下,家裡僅剩他們兩個為切入點,扮可憐,不得不同意。
他五官比例還行,在監獄中待幾年,也沒有彌補,長期在室外從事體力,面板黑且粗糙,加上行為舉止,一看就是農村人。九年義務教育沒讀全,漢字認識不到一千,方言味重,普通話說的磕磕絆絆。沒有手藝,沒特長,不肯吃苦,好吃懶做,脾氣暴躁,還在監獄裡待幾年,這樣的人如何能在魔都找到工作。單是刑滿出獄這一項,就與很多工作無緣。
糟心的事情太多,幸運悄然而至。一位面試過的自己的人,找上門,提出一個要求。完成了,就能獲得一份不錯的工作。起薪稅後至少15萬,每年還會增加。
背下一份2千字左右的材料,講給哥哥聽。不知真假的內容,看著讓人眼紅,木晴,還有木坤,真的因為獲得鉅額拆遷,發家致富?木晴所繼承的遺產,又添上一筆。可惜那個孩子夭折,要是活著,自己不會如此苦兮兮。
哥哥開始忙碌,早出晚歸。
突然有一天,高興的買一些熟食回來,言語中,有些不可常理的,誇大。我留一個心眼,跟著他,輾轉多地,和人交談,最後到廢舊的廠房。悄悄走近,看到綁在裡面的孕婦,木坤開車進入視野。猜出事情大致輪廓,慌亂的逃跑,撞到架子。幾根柱子放倒,帶動周邊的變化,一些落下,一些歪歪扭扭。
回來後,躲在出租房裡惶恐不安,當年家人發生的事情,接二連三造訪夢裡。在警察通知哥哥的死訊後,稍微緩過神。聽著案件的整個過程,腦海中想到那天發生的事,所學的法條喚醒怕,理智讓自己不要脫離正常。
那些不安持續幾天,被收到入職通知衝散。之後認真工作,不上不下。二十多年如同老黃牛忙碌,結果是一場空。
猛然察覺自己就是一隻不斷加熱鍋裡洗澡的青蛙,失去跳出的全部機會,等待死亡,似乎來到這裡,開始就是一個計劃好的局,讓自己有不得不跳進去的理由。計劃性,一步,一步的用二十多年的時間,把我變成一個廢物。
木晴,就是毒藥、掃把星。還好自己聽大人們的話,早早把她扔了。哥哥傻傻接盤,省去彩禮錢,白撿一個媳婦。段飛得到這樣下場,自作自受。湊巧的死去,是老天爺開眼,意外的給我省去麻煩。不會打擾,就不會有人知道過去,不會讓我的生活因此產生混亂。
回過神,鎮定一下。收拾完東西離開這個工作二十多年的地方。接受離職,還能收到一筆錢,也不錯。想些好的事情,船到橋頭自然直。
禮貌的和人道別,維護著一直堅守的自尊,保持在這個公司最後的體面。
現實不會對自己如此殘酷,雯雯不會拋棄我的,只要認錯,對她好,特別好,她就會心軟。我有房,還好買得早,價格不算高。面積不大至少是一個固定的居住所,能給她一個安定的家,當下女的不都要求這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