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簡陋卻很寬闊,院牆也是土壘成的,一個小角落裡圍了一個木柵欄養了幾隻公雞,雞冠很紅,長在兩邊的眼睛一直看向闞清晏和林深。
林深發覺了這一點,公雞給他的感覺就像是人一樣,死死的盯著他們,尖銳的嘴一邊在地上啄切碎的熟肉,一種淡淡的恐懼爬上林深心頭,那是一種同類在眼前被吃的恐懼,好像下一秒雞嘴就會叨在自己身上。
林深搖頭將這種可怕的想法晃出腦海,在職業病的驅使下繼續打量院子佈局。
離得遠闞清晏並沒看出是什麼肉,眼睛不眨地看向柵欄挨著的牆頭上的一個巴掌大的小鐵盆,裡面還裝著剩下的肉。
瘋婆子拿起鐵盆將剩下的肉全倒了進去,幾隻公雞“咯咯噠”叫著扇動翅膀搶食,瘋婆子察覺兩人的目光,解釋道:“這是豬肉。”
闞清晏淡淡的掃了她一眼,誰家用豬肉餵雞啊,得,她說是就是吧。
走進屋裡,詭異的肉香越來越濃烈,四人分別坐在木桌旁的長凳上,長凳上有各種劃痕坑窪,看起來年頭很久了。
陽光斜射進屋,後背卻仍涼涼的。
一鍋肉湯被端上桌,瘋婆子盛了四碗推到他們面前,“趁熱吃。”說完用那雙混濁狹長的眼睛看向他們。
鍋沿上有陳年熬湯後未洗淨的汙垢,湯麵上浮著可疑的油沫,泛著可疑的色澤,反正不是普通的湯有的顏色,裡面浸著的豬排骨並無異樣,應該是單純放壞了。
丁義和丁小荷捂住鼻子往後縮了縮,不知道怎麼提醒瘋婆子,直接說會不會傷了她的心。
闞清晏本就不吃沒由來的東西,現在看起來更噁心了,闞清晏手在碗邊轉了一圈,將碗推回去,“你聞不到嗎?”
林深也說:“這湯好像壞了。”
這時瘋婆子才湊近聞了聞,“哎呀,我眼睛和鼻子都不太好使,排骨都放壞了,我現在就去倒掉。”
瘋婆子端著鍋出去,闞清晏和林深才鬆了口氣。
闞清晏從兜裡拿出一個玉製的小瓶子,開啟蓋子將裡面的液體滴了幾滴在身上,清冽宜人的梅花香便將滿屋的臭味驅散得一乾二淨。
丁小荷仰起小臉:“姐姐這是什麼?好香啊。”
闞清晏淡淡笑著往丁小荷手腕上滴了幾滴,“香水。”
丁義湊近丁小荷的手腕聞了聞,眼睛一亮:“梅花的味道!”小臉上立刻浮現一絲神往,“我媽說只有城裡才有香水賣呢,等我長大了一定要去城裡買香水送給媽媽!”
丁小荷沉醉的嗅著,“真好聞,之前我們撿的那瓶都沒有這個香。”
“撿的?”闞清晏問,“在哪裡撿的?”在這種幾乎是與世隔絕的地方怎麼會撿到香水呢?
丁小荷頓了一下道:“麻子叔叔扔在家門口要燒,我們就上去撿了。”
丁義補充道:“香水是嬸嬸的。嬸嬸是城裡人,幾天前才和麻子叔叔結婚。”
闞清晏點點頭,這時瘋婆子進來了,她自覺拿了張凳子坐,混濁的眼珠轉了轉問道:“有什麼問題問吧。”
林深頷首,示意闞清晏問,他則拿出小本子和筆記錄。
“你知道那些工人是什麼時候開始失蹤的嗎”
瘋婆子半仰著頭似乎是在回憶,良久,她緩緩道:“這些人兩個月前就來了,失蹤或許是一個月前開始的,之所以這樣說,是因為其中大多數人都是從各個地方臨時僱來的,互相不熟悉,少一兩個人根本沒人注意,不在見的人多了才知道這事。”
林深一字一句把她說的話寫下來,闞清晏繼續問。
“搜救隊的人把長明灣村所有地方都搜尋過還是沒有一點線索嗎?”
瘋婆子無比篤定點頭:“據我所知是這樣的。”目光堅定不似作假。
狐眸中水光流轉,目光卻緊緊與混濁的眼睛相接,從其中窺探心中所想,最終瘋婆子敗下陣來,挪開了目光,闞清晏在心中給她下了定義——百密一疏的說謊者。
她乘勝追擊:“村子裡有人失蹤嗎?”
“沒有。”瘋婆子的語氣弱了些,仍故作鎮定的回答。
闞清晏看出瘋婆子不對勁,當即掃了林深一眼,林深正認真做筆錄,並未發現瘋婆子的異樣。
被闞清晏看了好幾眼後林深終於察覺到背後的目光,帶著幾分詢問的回望闞清晏。
發現林深是個點不通的木頭,闞清晏立馬往外走,林深招呼倆小孩連忙跟上。
“怎麼不問了?”出門走遠林深開口道。
“問不出什麼的。”闞清晏並未多說,任由丁義他們在前面帶路。
闞清晏一行四人走後,瘋婆子走出趴在門框上“嘿嘿”笑了幾聲,舔了舔牙齒,抓了一把亂糟糟的頭髮,看向離去背影的眼神也變得陰狠。
一路上家家戶戶都鎖著門,只有些門前栓了狗,遇到生人狂吠不止,“汪……汪汪……”多道吠聲同時響起十分鬧騰。
林深突然停住腳步,皺眉道:“你有沒有聽到什麼聲音?”
闞清晏仔細聽了聽,她聽力比常人弱,靈力也不能隨意用,搞得跟個聾子似的,自然什麼都聽不見。
循著聲音走了幾分鐘,聲音明顯變清晰,“求……求你……放過我吧……”,是一道女人斷斷續續的哭泣聲。
“我家裡有錢……只要你……放了我……我們家會給你很多錢……”
接著是幾道清脆的耳光聲,“呸,老子就要個婆娘,再多錢也不管用!”
又是一陣拳打腳踢的聲音,林深盡數聽到,闞清晏只隱隱聽見哭聲,不知道嘰裡咕嚕在說什麼。
她蹙眉道:“發生什麼了?”林深臉色難看明顯知道了這是怎麼回事。
旁邊走過一個揹著玉米身形佝僂,光腳上滿是土的大媽,“能有什麼事兒,兩口子吵架唄。”
闞清晏對上她的目光,大媽察覺到直白的審視笑容有些勉強。
殊不知耳力不錯的林深早聽了個清楚,他冷冷道:“是嗎?”
丁義跑過來道:“媽,你怎麼在這兒?”
“嘿,我還沒問你呢。”丁義他媽一把把丁義扯過去,然後從兜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一百塊錢說:“錢還你,地裡實在忙不過來了,丁義我就帶走了。”
說完扯著丁義飛也似的走了,彷彿身後有鬼攆他們。
闞清晏深深看了一眼,一語不發。
回到岸邊,大家交換自己得到的資訊。
陳玉手肘放膝蓋上撐著下巴道:“我和蕭榮先是在村口一棵樹底下聽見幾個人在說話,他們在談論……村民丁友的老婆。”
無錯書吧陳玉一臉羞憤,靠,這些大老爺們兒光天化日之下什麼葷話都說,天知道她用了多大的勇氣才聽下去。
她整理好心情接著說:“據他們說,丁友是六天前結的婚,之後我們在村裡聽見有女人的哭聲,問村民都說是丁麻子小兩口吵架,而且他們也是六天前結的婚。”
“在我老家那個村結婚都是算了日子的,一個村子裡不太可能有兩戶人家一起結婚。”
蕭榮點頭,猜測道:“那些村民遮遮掩掩的,好像有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這事闞清晏熟,蘇長天老家也是相同的情況,村子裡有很多光棍,他們就從外面買媳婦兒,由於一個村很多戶都買了,所以互相包庇就成了一個不成文的規定。
由於落後的重男輕女思想,村子裡的大多數女嬰一生下來就被埋了或者丟河裡,導致男女比例失衡,一般這樣的村子但凡有點良心的父母都不會把女兒嫁進來,這些光棍就只能想方設法買老婆,生了女兒又丟掉,二十年後村子裡沒什麼女孩,就形成了一個惡迴圈。
闞清晏嘆了一口氣,思慮著開口道:“這背後或許和人口買賣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