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京城第一件事，便是由盛紘做主，將七哥長松送到老太太院子裡撫養。

七哥兒長松被老太太抱養的訊息傳到葳蕤軒，如蘭沒有被老太太抱走，大娘子不滿但心裡也算鬆了一口氣。

大姐兒華蘭生下來不滿一個月就抱在老太太院子裡，二哥兒長柏又因這是盛家的嫡長子，不叫長於婦人之手。就是從三歲開始，王家和盛家就對他寄予厚望。要她說，她這三個兒女中最像她，她也最疼的還是一直跟著她的五姑娘如蘭。若是叫大娘子把如蘭也舍了，她斷不會幹的。

大娘子聽到劉媽媽傳來的訊息，“老太太怎麼會想抱七哥兒呢？罷了罷了，只要不是林棲閣的，我都高興。”劉媽媽跟著大娘子這麼多年，哪還能不知道她嘴硬心軟的性子。

四姑娘雖說是林噙霜養大的，卻是盛家難得一見歹竹出好筍，上樑不正下樑正。從大姐兒訂婚之後，四姑娘就真如主君所說當起了姐姐的責任。就說和五姑娘都少了不少拌嘴，就是三哥兒出門，四姑娘都不忘叮囑三哥兒帶一份禮物給五姑娘。五姐兒吃人嘴軟拿人手短，漸漸的也沒了那些燥氣，盛家還真有一派和樂的模樣。

還以為衛小娘憑著絕世美貌能勾住主君去林棲閣的腿，沒想到也是個不中用的。可山重水複，竟叫她兒子帶來了出路。

但得知訊息的衛小娘並未如劉媽媽想象中那般高興，當房嬤嬤帶著人要抱走七哥兒的時候，衛小娘死死抱住長松。她現在倒卻不知道跟在盛老太太跟前的好處了，一味盯防看著房嬤嬤。

房嬤嬤面上勸著衛小娘，心中卻迅速劃過一絲冷意。這個院子裡就沒有老太太不知道的事情，衛小娘一有了兒子，就忘了自己還有個女兒。這蠢婦人只管盯著自己防備著要搶她兒子，卻沒看見站在一旁的女兒也不知所措，慌亂地站在她跟前。

“衛小娘，這是主君的吩咐。您不是也經常勸六姑娘來老太太院子請安嗎？怎麼到七哥兒就不行了？”

衛小娘接下來一句話，讓房嬤嬤對她徹底沒了好臉色。

“老太太既然喜歡明蘭，那就讓她去。何苦要讓我兒子去受罪？”明蘭站在一旁聽見此話，淚珠子立刻流了下來，臉色煞白。

“房嬤嬤，小娘她不是這個意思。”明蘭戰戰兢兢地拉著房嬤嬤的衣袖，明明自己還是個小孩，卻要勉強自己露出笑容討好老太太身邊的婆子。

房嬤嬤見明蘭可憐，“六姑娘，這裡事多雜亂，您還是去找四姑娘玩兒吧。”將明蘭哄出房，房嬤嬤一下子冷了臉。

“衛小娘，就憑你剛才說的那句話，就能讓整個衛家無地自容。你怎好意思說我家老太太讓你兒女受罪。你怕不是忘了林小娘與大娘子斗的厲害那幾年，是誰保住了你腹中的胎兒和你？見過別人輕賤他人女兒的，還沒見過做母親的自賤自己女兒的。”房嬤嬤跟著老太太從皇宮走到盛家這麼些年，什麼風浪沒有見過。

不就是覺得自己生了兒子，把兒子當做自己命根子了嗎。真是個蠢貨！枉為耕讀人家女兒，但凡是讀過些書的，除了那林噙霜，還沒見過這麼眼皮子淺的人。

“老太太是勇毅侯府獨女，家中這幾個孩子，不說林小娘，就說是大娘子的兒女，那也以我家老太太教導過為榮。你什麼身份？又能給這個孩子什麼？走出去，也不過是盛家小娘生養的庶子。衛小娘還請您記住，不是我家老太太要搶孩子，是主君請老太太將七哥兒養在膝下。”

衛小娘卻好像入了魔一般，誰的話都不聽。只管抱著七哥兒，喃喃自語著發癔症，“不不不，七哥兒是我的，你們誰也搶不走。滾！都給我滾！”

房嬤嬤擔心將此事鬧得太大，主君那邊三心二意又不同意。於是回了院子將此事告訴老太太，老太太一邊喝茶，一遍問道，“她真是這樣說的？”

房嬤嬤點頭，“千真萬確，六姑娘還在她跟前呢，就好像是被推出去擋災了似的，也不知道那衛家到底教了她什麼東西，以前也不見衛小娘這副模樣。”

老太太一雙火眼金睛看的明明白白。“以前是以前，衛小娘從來都是衛小娘。衛家是耕讀人家，所以將她那三弟弟看的跟個眼珠子似的。她自己倒是讀了不少書，卻又學的稀裡糊塗。家中頂事的一去了，族親還沒發話呢，就巴巴的把自己賣了給她那金尊玉貴的三弟弟湊了錢又買藥又上學。她那三弟弟記不記得恩情還另說呢。她啊，是個糊塗蟲，六丫頭和長松絕不能教養在她手下。”

房嬤嬤覺得老太太說的一點兒沒錯，衛小娘剛剛被抬進盛府做小妾的時候，總是給主君擺著個臉，在大娘子面前還一副端莊持重的模樣，擺不清自己的地位。好在大娘子不是個計較的，這麼些年稀裡糊塗的也就過了。

輪到女兒，她就明白事理，知道在老太太跟前好；輪到兒子，就好像失了神志一般。

房嬤嬤想到這，不由得眉頭一皺。“老太太，您說會不會是她產後鬱郁不得，我瞧著她最近做事兒像失了神志一般。”

老太太將茶蓋一蓋，“我看她這是藉著生產一事發瘋。”

“你跟她說，等長松抱進我的院子之後，我會讓紘兒請先生親自教導他三弟弟，保他中舉。”

房嬤嬤一聽，便是什麼都懂了。可是那明蘭……“老太太，那六姑娘……”

老太太搖頭，“我們顧著自個兒，也要顧著大娘子的臉面。行了，你下去跟她說吧。”

果然將此事說與衛小娘聽之後，衛小娘漸漸鬆開手。她只抓著房嬤嬤的袖子，十分用力。“房嬤嬤，您也說過。老太太是勇毅侯府獨女，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房嬤嬤抱著長松，心都化了。也便對衛小娘鬆了口，“此事老太太定然不改。”

小娘看著長松離自己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她悽慘一笑，她又有什麼辦法？父親死了，弟弟身體不好，她把自己賣了做妾，藉著盛家的威勢鎮住了衛家族親。可衛家終究不是盛家的姻親，這些年，往衛家寄的東西也不知道還剩多少是真的給了三弟弟。

可是三弟弟不同以往了，三弟弟由族長保媒，娶得是族長夫人的侄女。族長答應他說如果三年之內中舉，就讓他來當這個族長，還會將衛家以前的祖宅還給三弟。

衛小娘現在真不知道，到底賣了她自個兒，又賣了兒子為了一個弟弟到底值不值得。

明蘭靜悄悄看著這一幕，不再像往常那樣，依念地躺在衛小娘懷裡。

等衛小娘真的注意到明蘭時，只聽見明蘭恭恭敬敬地說，“小娘，四姐姐找我有事，我先走了。”

明蘭開口的這一聲小娘，對衛恕意來說，無疑又是一番打擊。

“明蘭……”

明蘭在前面聽的清清楚楚，但離開的腳步從未如此堅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