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盛年在醫院住了兩天才退燒。
醫生並沒有說他為什麼會發燒,只是反覆叮囑他放寬心。
這三個字,白盛年就知道自己是心因性引起的高燒了。
但放寬心?
不可能的。
一天沒能挽回林蔓蔓,他就一天不可能徹底的放寬心。
白盛年回到那個小區,車剛到門口,他就看到林蔓蔓託班門口圍了一大群的人。
白盛年立刻下車走過去。
一個五十多歲的中年阿姨坐在地上哭天搶地的喊:
“我是劉璐璐親奶奶,你憑什麼不讓我把孫女接走啊!”
“做奶奶的接自己的孫女,天經地義啊。”
“來人啊,快來人啊,快來看看啊,這個託班不講道理啊!親奶奶要接孫女出去玩也不行啊!”
“有沒有天理了,有沒有王法啊!”
“我自己的孫女,我憑什麼不能接啊!”
白盛年皺眉,這位阿姨一看就不是什麼善茬,避重就輕一把好手。
林蔓蔓肯定慌了。
這樣想著,白盛年立刻尋找林蔓蔓的蹤跡。
出乎白盛年的預料,林蔓蔓的臉上一點慌張都沒有。
她站在託班的玻璃門門口,把兩個她僱傭的阿姨推進屋子,反手就拿出一個鎖,把玻璃門給鎖了起來。
鎖好之後,她鎮定的來到中年阿姨身前:
“劉璐璐是你的孫女,這一點不假。”
“但你為什麼不告訴其他人,你兒子和兒媳婦離婚了呢?”
“你為什麼不告訴其他人,孩子的撫養權判給了女方?”
“你為什麼不說你們的探視權是一週一次,週六或者週日在公共場合,女方在的情況下相處幾小時?”
“我已經和你說了,孩子媽媽把孩子交給我,我就必須對她負責任。”
“你想接走孩子,可以,給劉璐璐媽媽打個電話。”
“只要她同意了,我現在就把孩子給你抱出來。”
林蔓蔓不疾不徐,聲音卻很洪亮,原本指責她的人瞬間就轉變立場,開始唾罵坐在地上耍流氓的中年婦女。
這會兒是上班時間,有空來看熱鬧的不是退休了就是全職媽媽。
她們開始嚷嚷:
“你打電話啊!”
“快打,人家說了,孩子媽媽同意就讓你帶走。”
中年阿姨就是不肯打電話,她繼續胡攪蠻纏:
“我就不打,我就要把孩子接走!”
“我是她親奶奶,憑什麼不讓我接走!”
說後面那句話的時候,她直接就目露兇光。
林蔓蔓直覺不對,手快速伸進口袋準備報警,中年阿姨就從地上躥了起來。
她從懷裡掏出一把水果刀,一邊高聲喊,
“今天你不讓我把孩子帶走,我就和你們拼了!”
一邊朝林蔓蔓衝過去。
千鈞一髮之際,白盛年衝了上去。
他一把抓住了嘛阿姨的手腕:
“把刀扔了!”
圍觀的人立刻上前幫忙。
有人報警,有人抽掉她的水果刀,有人提供絲巾把那阿姨的雙手捆了起來。
總之,事情很快就解決了。
當時白盛年並沒有想到這件事會成為他和林蔓蔓感情的轉折點。
因為林蔓蔓一句話都沒有和他說,只是第一時間給劉璐璐媽媽打電話。
劉璐璐媽媽是哭著趕過來的。
她幾乎給林蔓蔓跪下:
“謝謝,真的謝謝。”
“謝謝你沒有把孩子給她……”
“他們家已經不止一次搶孩子了。”
“之前我把孩子放在另外一家託班的時候,那老虔婆就揹著我去接孩子。”
“我下班過去接的時候他們才把事情告訴我。”
“孩子就被他們家給藏起來了。”
劉璐璐媽媽說到這裡已經淚流滿面:
“我找了半年才找到孩子。”
“今天要不是你把人攔下來,孩子還不知道要被他們藏到哪裡去。”
“你救了我的命。”
白盛年站在旁邊,他清楚的看到了林蔓蔓臉上的感同身受。
他突然就無比的後悔,後悔藏起了白鷺。
事實上,把白鷺藏起來並不是他深思熟慮後的決定。
他那麼做的時候其實並沒有考慮什麼。
他只是瘋的厲害。
他只是想要報復。
被玩弄,被丟下的人,瘋狂的想要報復。
想要讓那個人也嚐嚐自己心中的苦楚。
那個時候,白盛年根本就沒有想過主人格是無辜的。
他太痛了。
前一日還和你卿卿我我,甜甜蜜蜜的人,後一日就挺著肚子消失了。
還留下一封信。
一封名為分手,實際上完全就是……報復的信。
時至今日,白盛年都能一字不錯的將信上的內容背出來。
第二人格說,她從未喜歡過他。
他們之間的柔情蜜意。
他們之間的耳鬢廝磨。
全部都是假的。
是她偽裝出來的。
目的只有一個。
她想要搶走林枝枝的愛慕者。
白盛年是天之驕子。
從小到大,他想什麼,就能得到什麼。
他有英俊的外表,有錢的家世,恩愛的父母,優秀的學習能力。
除了父母車禍早逝,他沒有遇到過任何的挫折。
林蔓蔓的玩弄,是他除了父母車禍早逝以外,遇到的最大的挫折。
白盛年快速的從回憶中清醒過來。
因為林蔓蔓在送走了劉璐璐母女倆人之後竟然主動走到了他面前。
她對他說:
“謝謝。”
白盛年嘴裡泛出苦澀,就像吃了黃連一般:
“不客氣。”
林蔓蔓又朝他點了點,然後就回到了託班。
到這個時候,白盛年都沒想他和林蔓蔓的關係能在一夜之間發生巨大的轉折。
他回到車上,把車開回自己的停車位。
處理了一些積壓的工作之後,白盛年在傍晚的時候接到了林蔓蔓的電話。
他是真的驚訝。
以至停頓了好一會兒才確信自己沒有看錯。
白盛年接通影片電話。
林蔓蔓焦急的臉瞬間出現在螢幕上。
她用一種慌張到極點的語氣問他:
“白鷺在你那裡嗎?”
“她是不是去你哪裡了?”
白盛年立刻就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白鷺不在我這裡。”
“她不見了是嗎?”
林蔓蔓的眼淚一下就掉了下來。
“我下班回來,發現她不在家。”
“我馬上給她打了電話,電話不接。”
“我就開啟定位,想看看她在哪裡。”
“定位消失了。”
“我在家裡翻了一下,在沙發底下找到了她的手機。”
“別慌,白鷺不會有事的。”白盛年安撫林蔓蔓,“你先報警,然後下樓和我一起在物業會和。我們先看一下監控,沒準能找到線索。”
林蔓蔓點頭:
“好。”
十分鐘後,兩人在物業碰了面。
物業的經理一聽他們家孩子不見了,想看監控,二話沒說就答應了。
白盛年親自操作電腦,快速的調出了今天的監控,一幀一幀的檢視。
林蔓蔓一開始站的位置離白盛年還比較遠,不知道是因為看不見還是其他什麼原因,她離白盛年是越來越近。
最後,整個人都貼在了他的背後。
白盛年感受著林蔓蔓身上傳來的熱意,身子就僵了一下。
說來好笑,他竟然感到了悸動。
那種感覺和很多年前,接住那個穿著紅色連衣裙的新娘子時一模一樣。
“等一等。”
“白盛年,你有沒有覺得這個男人像一個人。”
林蔓蔓指著出現在監控畫面裡的一個黑衣男人說道。
“你看他是不是和劉璐璐有些像。”
物業的影片是可以放大的。
但是放大之後,畫素就沒那麼清楚了。
白盛年之前並沒有仔細觀察過那個叫劉璐璐的女孩,這會兒自然不能下定論。
但林蔓蔓堅持:
“這個人應該就是劉璐璐爸爸。”
她說著,開啟微信,找到劉璐璐媽媽,點開她的頭像給白盛年看:
“像不像?”
女兒類父。
白鷺就很像白盛年。
“是因為今天的事情所以來報復了?”
白盛年皺眉。
“先給劉璐璐媽媽打電話,問她前夫家住在哪裡。”
劉璐璐媽媽不接電話。
這會兒正是吃晚飯和做晚飯的時間點,她可能在忙。
林蔓蔓心急如焚:
“我知道她家住哪裡,我上門去問。”
白盛年沒有讓她稍安勿躁,他積極配合:
“我們一起過去。”
“別擔心。”
“白鷺不會有事的。她是個聰明孩子,她知道怎麼保護自己。”
林蔓蔓露出了一個勉強的笑:
“是的,白鷺很聰明的,她不會有事的。”
白盛年開車,兩人直奔劉璐璐家。
這對母女租住的小區安保一般,他們兩個很順利的就進了小區,來到了劉璐璐家門口。
白盛年敲的門。
老小區連門鈴都沒有。
砰砰砰的敲門持續五分鐘,無人回應。
林蔓蔓的臉一下就白了。
她整個人都開始發抖。
白盛年透過貓眼往裡面看,什麼都沒有發現。
“她們可能在外面吃飯,你先別急。”白盛年知道林蔓蔓害怕什麼,“如果她們母女倆真的被找到了,人家就沒理由綁走白鷺了。”
林蔓蔓一聽,臉上的表情緩和了下來。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手機響了。
是陌生號碼打來的電話。
林蔓蔓看向白盛年,白盛年點點頭:
“接吧,沒事。”
林蔓蔓摁了擴音。
“林園長。”
陌生男人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過來。
“你女兒現在就在我家裡。”
“很安全。”
“一點事都沒有。”
林蔓蔓的呼吸一下子就急促了起來。
她深呼一口氣,冷靜的開口:
“我要聽聽她的聲音,你把電話給我女兒,我要和她說話。”
“劉璐璐爸爸,我什麼都不怕。你知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嗎?”
“這句話的意思是,你敢動我的女兒,我就敢和你拼命。”
“我無父無母,截然一身的。”
“你父母好像還在吧?”
“劉璐璐媽媽和我說過你,你很孝順。”
“孝子啊。”
“你真的是個孝子嗎?”
若不是白盛年就站在她的身邊,一眼不錯的看著她,真的會以為她很冷靜。
白盛年沒有插嘴,他很想插嘴,但顯然,林蔓蔓自己應對的很好。
好到出乎白盛年的餘料。
她很堅強,也很勇敢。
電話那頭的男人不是這麼想的。
“林園長你可真心急,我都還沒說我是誰,有什麼條件呢,你就急著想聽你女兒的聲音了?”
男人的聲音特別的陰冷古怪。
“看來林園長是真的很在乎自己的女兒。”
“哈哈哈哈……你愛女兒愛到可以威脅別人,你有沒有想過別人也會很愛自己的女兒?”
“我也很愛自己的女兒啊!你為什麼不讓我媽把我女兒接走?!你為什麼不讓我媽把劉璐璐接走?”
男人的情緒一下就激動了起來。
他在電話那頭破口大罵:
“你個賤貨,騷貨,你這個賤逼……你有資格攔我媽?劉璐璐是我女兒!是我媽孫女!”
“是我劉家的種!我要接怎麼就不行了!你以為你是誰!”
“你最好給我小心點,說不定哪天你下班的路上,就被我迷昏了Q了。”
“……”
各種不堪入目的髒話不停的從他的口中噴出。
白盛年的臉色陰沉的厲害。
他垂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頭。
他搶過林蔓蔓的手機:
“劉先生,我是白鷺爸爸。我是XX網際網路公司的創始人兼CEO。我很有錢。”
“超乎你想象的有錢。”
“但凡你敢動我女兒一根汗毛……”
白盛年輕輕笑了一聲。
“你聽說過暗網嗎?”
“只要出的起價錢,什麼東西都能買。”
“心肝脾肺腎,每樣東西都沒有每樣東西的價格。”
“我這個人喜歡全乎的。”
“就是不知道一個人沒了心肝脾肺腎還能不能活。”
“現在,立刻,馬上,把我的女兒放了。”
“不要讓我把一句話說兩遍。”
白盛年的聲音不帶一丁點的煙火氣。
他好像根本就不在威脅人。
電話那頭的男人卻幾乎立刻噤聲了。
有些男人面對比自己強的女人的時候,重拳出擊;但面對比自己強的男人的時候,唯唯諾諾,甚至跪舔。
“我……不可能……我查過了……林園長根本就沒什麼背景……你不要胡說八道了。”
白盛年嗤笑了一聲:
“是不是胡說八道你可以試一試。”
“我現在就可以發個懸賞令。”
電話那頭的男人沉默了。
只有急促的呼吸聲從那邊傳來。
“我不信。”
“你用XX網際網路公司的官微發一條@我的微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