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夏天蟬鳴聲不斷,這天方嵐上午在地裡幹完活,回去做中午飯的路上。
他們院子裡幾個人走在一起,再加上個廖成濤。
自從冬天過去之後,廖成濤就沒在知青院搭夥了,一日三餐都在孫茜月這吃。
“方嵐,明天黃英結婚,咱們送禮之後也別待太久了,省得還要專門招呼我們。”
陳小燕說的是隊裡記分員黃英,她今年二十五了,這在鄉下可以算得上老姑娘了。
這幾年黃嬸也一直擔心她的終身大事,可算今年定下來了,明天就是她結婚的日子。
她十多天前就來找了方嵐,當時院子裡其他人也在,所以就乾脆喊上大家到時一塊去湊湊熱鬧。
“嗯,咱們明天下工了上門道喜,把禮物送了,就不留下吃飯了,也免得增加負擔,咱們人不少,要是吃飯還得不少糧食,就不跟人家地道的親戚啥的爭這一口吃的了。”
“那也行,我們幾個人合夥買了一個搪瓷盆,你的禮物準備好了沒?”
“準備好了,你們先前告訴我要買什麼的時候,我就參照你們買了個暖壺。”
“那行,咱們明天下工了一塊過去。”
方嵐的禮是自己一個人準備的,明顯比他們的重一些,不過這也沒什麼,這兩年黃英也給她弄了幾回布,黃嬸幫他們姐弟仨薄的、厚的,衣服年年都做。
她結婚自己送個暖壺是應該的。
黃英結婚的物件是她的小學同學,但是沒有像黃英一樣念下去,小學畢業後就回家務農了。
他是家裡最小的兒子,上面的大哥比他大了十二歲。
念小學的時候家裡條件雖然也不咋地,但父母健在,每個孩子都送去學校讀過幾年書。
他前面的哥哥姐姐都只念了兩三年,不至於當個睜眼瞎之後就不肯上學了。
他屬於是家裡邊性格比較安靜,也念得進的人。
可是小學畢業之後父母得急病去世了,下葬之後他就跟著大哥一家過日子。
每天都是幹不完的活,唸書是不可能了,並且由於他在幹活這一塊不怎麼麻利,每天都要被大嫂指著鼻子罵,還剋扣糧食,動不動就不給飯吃。
好不容易熬到大了一點,大哥一家就迫不及待以他成年了的理由將他趕出去了。
他除了一身破衣裳,什麼也沒有帶走。
當時父母去世時分給他的一間房也沒有了。
不過他雖然一直幹活不怎麼樣,但還算有骨氣,趕出來之後他先是在隊裡找了個孤寡老人去世前住過的破屋子將就著,然後一點一點像螞蟻搬家一樣,讓自己的日子也逐漸過得像樣了。
只不過這麼一來他也是二十幾歲了還沒結婚,隊裡也沒什麼人給他介紹,因為他僅僅只是餓不死,再多一口糧食都擠不出來。
黃英去舅舅家時見過他兩次,但當時他們甚至連招呼都沒打。
後來黃英相親好幾次都不成功,又想到自己的實際情況,不知怎麼的就注意上了人家。
這一注意上了,她也不藏著掖著,先是和家裡老母親通了氣,然後再找舅舅瞭解他的情況,一番打探之下,頗有種想什麼來什麼的感覺,這人的情況不就是為她量身定製的嗎?
反正前後經過了大半年,黃英就和他定下來了,她也和人說清楚了,希望結婚後能住在紅林大隊,以後孩子一半要跟她姓。
過程很順利,定下來兩個月之後就決定明天辦酒席。
當然了,這時候的所謂辦酒席和後世的無法相提並論。
只是在自家院子裡擺上兩三桌,上桌吃飯的也主要是黃英這邊的叔伯舅姥親戚,還有隊部幾位叔叔,男方那邊來的只有他三姐和四姐。
……
方嵐前幾天帶石頭和妙妙去縣城拍了他們六歲的生日照。
然後給大姑寄了一張,想了想給蔣東露也寄了一張。
這半年蔣東露回城之後三天兩頭給她寫信,那送信的郵遞員都快成為她個人的專屬郵遞員,和方嵐都很熟了。
並且過完年沒多久,方嵐就收到了蔣東露寄來的包裹。
裡面是三件新做的棉衣,一看就是給他們姐弟仨的。
蔣東露告訴自己,這是她特意讓她媽給做的,本來想寄布和棉花給她讓她自己做,還是蔣東露說方嵐不會做衣服,寄過來了還要再找別人幫忙,不然這包裹年前就寄來了。
當時蔣東露回到家裡帶去的揹簍,當著家裡人的面從裡面一下拿了幾十斤細糧,還有不少肉食,由於方嵐也沒跟她說揹簍裡有啥,她在火車上一直沒檢視。
這裡頭的蘋果還一個都沒吃,麥乳精和紅糖也現在才看到,蔣東露自己都有點愣住了。
不過她隨即就反應過來“媽,我就說方嵐待我好吧!這些糧食肯定都是她準備留著過年的,她弟弟妹妹還小,吃粗糧咽不下去,這些估計一點沒留都給我了。”
蔣母平時特別注意表情管理的人,這會兒都忍不住翻白眼了,老孃和你爸還養了你十幾年呢,也沒見你念著我們的好。
“哎喲,這麼多糧食,弄到可不容易,要不你再給寄回去吧,咱家不能跟倆孩子搶吃的。”
蔣東露小手一揮“那不用,她給我了我又再給寄回去多傷她心,媽,家裡還有啥好東西,你也別藏著了,拿出來我撿點給她寄過去。”
蔣母“家裡有啥還能瞞得住你?你看上啥了自己拿就是了。”
“那行,我看著拿,媽,你再給上百貨商場買點吃的,還有布啥的,多買點,軍大衣我爸能弄多兩件不?不然再過幾天都下不了炕,太冷了。”
蔣母“……”這要不是知道方嵐是個女的,她都懷疑這是女兒長大了開始扒拉孃家補貼物件了。
無錯書吧蔣東露一點也不覺得哪有問題,她恨不得在桌上喝了口湯覺得好都給方嵐端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