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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2章 必殺局

安寧覺得自己的腿不太聽使喚,她明明用盡了全力,可為何跑得還是不夠快?

山路陡峭,她幾乎沒有看路。

腳下一空,她從山坡上滾了下來。

一圈又一圈,天翻地覆。

停下之後,她不顧身上的疼痛,爬起來,繼續跑。

上山的時候明明沒有多長的山路,為何下山的時候會覺得這般漫長?

終於,她到了山腳,看到了等候在那兒的鎮國公和他所帶的長長計程車兵隊伍。

鎮國公被安寧身上的狼狽和通紅的眼睛給嚇了一跳,立刻迎上前來。

可安寧沒空向他解釋。

她看了他一眼,直接衝著他的那匹棗紅色的汗血寶馬而去。

“外公,我要去京畿大營。”說完,翻身上馬,動作利落。

鞭子狠狠揮下,不留任何餘地。

馬兒痛嘶一聲,揚起蹄子便跑。

鎮國公來不及阻攔,便接過下屬牽來的馬,打馬追了上去。

安寧兩手死死地握著韁繩,防止被馬兒從背上顛下去。

馬她從小就會騎,可是這匹馬她不熟,且性子烈,所以路上有好幾次都差點被甩下馬背。

可她顧不得那麼多了。

她想快點趕到京畿大營,希望一切都是好好的,什麼都沒有發生。

從伍秀雲剛才的表情,分明在說她知道今天一定會發生什麼事。

那是什麼樣的事情呢?

今日第一批大炮驗收,這是大沅朝開天闢地以來的大事,從今天起,他們將擁有從未見過且威力巨大的武器。

那麼,皇帝會去吧,而沈濯和朝中的許多重臣都會去。

安寧想,是定遠侯他們要選在今天動手嗎?

如果是,那麼今日皇帝會有危險。

而定遠侯從始至終便沒有將此事告訴沈濯,所以沈濯會不會有危險呢?

但隨即,安寧便否定了這個想法。

因為從以前積累的經驗看,像魏珩定遠侯之流,他們的想法根本就和自己這個擁有現代思維的人不一樣。

因為定遠侯如果真的要動手,有千千萬萬種方法可以秘密解決掉皇帝,可是他不會。

因為暗殺皇帝,等同於謀反。

而他們決計不會做那樣的事。

就算是起兵攻打別人,還要發個檄文通知一聲呢,定遠侯這樣的忠臣良將,出師必得有個名目。

就算要殺皇帝,也是要將他的惡公諸於天下以後。

又怎麼會使用暗殺這種類似造反又骯髒齷齪的手段呢?

不是定遠侯動手,那麼,只能是皇帝要動手。

皇帝為什麼要動手?

杜無悔把持朝綱近二十年,趙玘剛剛手握實權,他心裡應該還不安穩吧?

那麼他要怎樣才能安穩呢?

那必然是不能再出現像杜無悔那般權傾朝野之人。

可現在,偏偏就有一個這樣的人在他身邊,且比杜無悔的背景更硬,權力更大,手腕更厲害!

這個人就是沈濯。

自古以來,飛鳥盡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皇帝的猜忌之心,可以讓他夜不安寐。

更何況,沈濯的父親是手握重兵的定遠侯,而沈濯如今乃當朝宰相。

一文一武,父子聯手,還有皇帝的活路嗎?

安寧想,如果她是皇帝,也很難不起猜忌之心。

所以唯一的辦法,便是在沈濯羽翼未豐、還未坐穩宰相之位時,儘快除掉他。

那麼今日,便是皇帝為沈濯設計的必殺局嗎?

可是,定遠侯和伍姨他們明明像是知道什麼,為什麼不去阻止?

哦,他們是想要趁此機會揭露皇帝的狹隘和自私,讓朝中文武百官看看,皇帝是怎麼對待剛剛立功的忠臣良將的是吧?

要逼他退位,總是需要一個正大光明的藉口的。

所以,他們以沈濯的安危為餌,逼皇帝露出猙獰的面目,露出獠牙。

若是沈濯死了,定遠侯便可以借奔喪之名,趕赴盛京。

將在外,無詔不得回京。

可是沈濯乃唯一嫡子,按照大沅禮法,嫡子嫡孫尚未成親便死了,是由父母主持喪儀的。

定遠侯此時便可光明正大地回京,然後再借機公佈皇帝罪行,逼迫他退位。

合情合理,不會被天下人指摘。

可是,他們將沈濯當成了什麼?

只是一枚可以隨意犧牲的棋子嗎?那可是他親兒子呀!

可反觀定遠侯之前的所作所為,他的心狠程度,不亞於魏珩!

他們是同樣的人,所以才會萬事以心中自認為的“大義”為先,而將親情血脈,甚至生命都視為無物。

死可以重於泰山,可以輕於鴻毛是吧?

可惜了,被他們視作“重於泰山”的死,在安寧看來極其可笑!

那個可以被他們隨意捨棄的人,偏偏是她曾放在心上好好愛過的人,她偏偏不要捨棄!

憑什麼!憑什麼!

她,要他活著!

他必須活著!

他是個好官,是個那麼好的人啊!

是個為了承諾會去努力實現的人,是為了孝道可以裝聾作啞的人,是個古板又迂腐的大傻子!

安寧在心中拼命地吶喊,希望一切都不要是她所想象的那樣。

希望一切都來得及。

安寧目光堅定地望著遠方,心裡不斷乞求。

她的背影堅韌而挺拔,即使多次差點被甩下馬背,她還是死死地攥著韁繩,身體前傾,咬緊牙關不顧一切地往前衝。

終於,京畿大營到了。

也許只是過去了半個時辰,也許已經過去了很久。

安寧在看到大營上插的旗幟時,無力地從馬背上跌落了下來。

感覺似乎沒有什麼異常,她沒有來遲對不對?

她呈大字型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著。

天高雲淡,風平浪靜。

她心下稍安。

然而,嘴角虛軟的笑還沒成型,突然,一陣石破天驚的爆炸聲傳來。

轟隆——

轟隆——

天崩地裂一般,整個大地都在晃動。

遠處有碎石飛濺,塵土飛揚,煙塵漫天。

安寧躺在地上的身子都跟著劇烈晃了晃,有碎石和塵土飛砸到了她的臉上。

她觸電般翻身而起,朝遠處看去,頓時心神俱顫。

大營徹底亂了。

混亂中摻雜著慘叫傳來。

剛才還寂靜一片一切正常的京畿大營突然就鬧得像菜市場。

哀呼聲,驚叫聲。

人影亂躥,連馬都被嚇到四處奔逃。

亂成了一鍋粥。

安寧顧不得腿上的虛軟無力,她雙眼失神地望著那邊,瘋了一般拔腿狂衝。

心亂了節奏,就像馬上要從喉嚨口跳出來一般,已經不安於待在她的胸腔。

腦海中空白一片,她覺得自己的肢體和麵部肌肉都在不可控地抽搐著。

她跑啊跑,穿過了慌亂計程車兵,躲過了衝撞過來的馬蹄。

沒有人攔她,因為活著的人都在忙著。

忙著護送自家的主子逃命,忙著搶救傷員,忙著控制亂竄的馬匹。

眼前的畫面支離破碎,失去了色彩。

慌亂中,安寧突然在遠處奔逃的人群中看到一抹明黃的身影。

是皇帝!

安寧腳步頓了一下。

皇帝沒死,那麼……她之前所有的猜想都應驗了,今日的局,是皇帝設的!

沈濯呢?

他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