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之後,林小曼對著鏡子照了又照。早上意識到頭髮像個瓜太郎,這心結一直就擱在心裡。越看越覺得好笑。
林小曼以前壓根就沒在意過這些。頭髮早上都豎起來了,最多拿著熱毛巾頂在頭上就完事。手指甲縫裡乾不乾淨,襪子有沒有洞,都沒有關心過。
一個人過,挺容易矇混自己的。要不是被同事譏諷,她還能繼續這樣渾渾噩噩的活。
在帶區曉宇回家進門換鞋的那一刻,她相當慶幸,幸虧今天自己沒穿有洞的那雙襪子。
看看鏡子裡的女孩,林小曼心裡慢慢充滿了一種“慈愛感”,“王青青還真的沒說錯,自己真是一把年紀了,還傻不愣登,沒有好好照顧好自己,沒有好好規劃過人生。好孩子,現在我會用盡全力照顧好你。”
林小曼分裂出一個慈母型人格。
她跑到自己的衣櫃面前,很果決的把有洞的襪子,下圍都拉到抽絲的文胸,領口捲成裙帶菜的t恤,起的全是球的打底內衣,都拿出來丟進了垃圾袋。垃圾袋裡的衣服,看起來如同堆積起來的暗淡的脂肪。
奇怪,這些衣服也挺醜,為何當初會買?是因為便宜?肯定佔很大因素。但是還有一個很大的因素是“先將就穿穿吧”的那種糊弄自己的心態。
“完全可以花一點時間和精力,琢磨出適合自己風格的穿衣模式”,林小曼得出結論。
先從頭開始,明天林小曼決定去剪髮。
她睡前儘量理智而全面的考慮了自己的消費習慣和生活習慣。決定不要劉海,剪一個三七分的中短髮,然後就可以一直留長髮,兩三年都不用再打理。
她是沙發髮質,有一部分頭髮是直的,有一部分頭髮是卷的。長髮可以形成整體自然的卷度。
做好決定,她安下心來沉沉睡去。
第二天到了單位,主管找到林小曼,外地一個專案缺人手,問她是否能出差一週。
林小曼本來想找個藉口拒絕,但是一尋思這個專案還蠻前沿的,目前公司只有深州那邊做過。
深州是國內最發達的幾個一線城市之一,它們的點子和嘗試,緊密快速的跟進政策。而二三線可能要滯後好幾年,才會有領導對一些新技術的專案有履歷創新需求。
林小曼想參與一下這個專案學一些新東西,提高一下自己的能力。以前她覺得自己蹲的是國企,崗位制度的。一崗一崗的爬,沒關係沒人脈,當時進去都是天大的運氣。能有什麼前景?就是混個旱澇保收的命。
而且,上面也會考慮女性的結婚生育問題,又不是生一個就算了的,現在是多多益善,生越多越好。林小曼作為未婚未育大齡女性,她對自己的職業前景早就判了死刑。
但是可能是她第一次戒菸,就一直順利的緣故,她對自己是信心大增,可能加上堅持了晨練,對很多事看法也積極了不少。
林小曼自己也有點驚訝於現在的狀態。她確實沒想到轉變會這麼大。
當時戒菸她沒覺得自己能成功,戒菸是一輩子的事情,復吸會抽的更兇,總之,就是講的很難的樣子。林小曼也當然覺得很難。
她怕自己失敗,還下載了一個叫做“不抽菸軍團”的APP,裡面有打卡,還有論壇和戒友們可以聊天。裡面的煙友確實是表現得和參加戰爭的戰士們一樣,艱難,嚴肅,宣誓,折磨,反覆,喜悅,分享,戒除反應嚴重,失敗,再次參戰,等等等等。
但是林小曼猶如神助,也是巧了,她忙著滿心痛苦的撿起她那被踩在地上的自尊碎片,反而沒有太體驗到這場爭戰的痛苦。而其他戰友的痛苦,反而讓林小曼不斷的驚歎於自己耐受度的潛力,每天都多了一層自我肯定。
當初戒菸,可以說是林小曼被傷害,但無力對外反擊,只好反擊自己。不去抽菸,這對有煙癮的人來說,是一種精神和生理上的雙重虐待,當時的林小曼折磨不了任何人,她選擇了虐待自己。
而現在,折磨變成了自信。林小曼覺得自己沒有那麼飄浮無定了,她可以靠自己,比以前穩一點了。
中午王青青和曾夏紅拉她一起去食堂吃飯。她們三個人又坐在了一張桌子上。
王青青說她那七十老母的白髮轉黑了。都靠她安排的食療,幾種黑色食材磨粉,然後又說上次的黑芝麻丸配料特別乾淨。
她拿了老銀磨坊的黑芝麻丸當陪襯,強調了自己吃的那一款是無蔗糖配方,更低卡,而且吃到嘴裡更香甜。
曾夏紅一直充當捧哏的角色,不斷頻頻稱是。
林小曼不由自主打量起王青青的頭髮,纖軟,焦黃,紮了小拇指粗細的馬尾,由於燙了羊毛卷,馬尾顯得蓬蓬的倒是看不出稀疏。
她又深深的佩服起王青青了。自己頂著這樣一頭枯黃的草,都吹到她媽白髮轉黑了。而且面不改色,言之鑿鑿。“這年頭,這種人可能活的更好”,林小曼暗想。
王青青看到林小曼注視自己,問道:“哎,小曼,上次我不是給你兩個那黑芝麻丸嗎?你嘗著怎麼樣?”
林小曼尷尬道:“放工位上,忘記吃了。”
“好浪費,真的蠻好吃的”,曾夏紅接話。
“你愛吃,待會吃完飯我把它們拿給你,我最近腸胃我不好,怕油大了滑腸”,林小曼找了個藉口對曾夏紅說,努力和這兩顆芝麻丸劃清界限。
王青青立馬接話,“你這身材太病態了,你看你這氣色多慘白啊,都發青了,要多養生,食補是潤物細無聲的,也沒有副作用。那個養生粉和芝麻丸我自己買的多了,就不愛找團長去買了。我自己找廠家團購了,價格實惠很多。你們也買點一起做養生girl吧。”
林小曼沒說話,她內心又破防了。王青青和曾夏紅總是隔三差五說她,“病態”,“佝僂著肩膀”,“體態不好”。
給她從頭到腳安上了不少毛病,包括但不限於,沙發髮質,高低肩,長短腳,盆骨前傾,圓肩駝背,外八腳,膝蓋內扣。等等等等。
總是說她膚色慘白,沒有血色,難看嚇人。就差直接說死人臉色。問她是不是氣血兩虧。
久而久之,林小曼從小挺滿意自己的雪白膚色,被她們說成了心病。她真的自我懷疑自己是不是身體有病,有段時間還有點疑病症,有點不舒服就感覺自己得絕症。
最近這種自我否定和自我懷疑很少冒頭。但王青青的話又撕開了她結痂的隱痛。
林小曼雖然再度破防,但她發現自己再也不是以前那樣被說了就自我懷疑自我貶低的心態。而是覺得曾經被這些貶低性話語拿捏的自己很軟弱。
無錯書吧“那。。我先買兩盒吧”,曾夏紅樂意當捧哏討王青青歡心,但沒想到王青青要賣東西給她。
她是那種吃泡麵都要買名牌護膚品,靠摳牙縫省下錢買衣服的主兒。要了她的錢,等於挖她一塊肉。但是閨蜜開口讓她買東西,她又拉不下臉拒絕。
林小曼收起破防的心,看著曾夏紅掙扎的答應的樣子。覺得好像自己置身事外的看一齣戲。
“兩盒沒幾顆,最多夠吃倆禮拜。食補又不是一兩盒見效的。廠家直銷價格很難談的,不買真的虧”,王青青真摯的為曾夏紅考慮道。
曾夏紅無法抵擋王青青為她考慮幫她省錢的盛情,只好說,“那我先買四盒,吃一個月看看效果。”
王青青豪爽的讚美,“不愧是小富婆,捨得投資自己,我們女人就是要對自己好點。夏紅,你就是不僅漂亮還爽氣。”
然後轉向林小曼說,“小曼,你不要對自己太摳了,你要說美甲,種睫毛那些你不弄也就算了,這內在調養可省不得。你看你,嘴唇顏色都偏紫了,顯得氣色好差。”
林小曼看王青青對付曾夏紅和耍猴一樣,她覺得自己視力都好了很多,以前怎麼沒看出來。
對自己的視力和觀察力多了點自信,一聽王青青說自己嘴唇偏紫,林小曼直接拿出手機,調到自拍模式,把頭湊到王青青旁邊,手機屏裡兩張臉湊到一起,好像閨蜜一樣。
“還好吧,不紫啊。咦?怎麼感覺青姐你嘴唇顏色比我還暗沉”,林小曼仔細研究著手機屏說道,王青青一時語塞,林小曼轉頭盯著王青青認真的問,“青姐,黑色東西吃多了會不會色素沉澱啊?怎麼你嘴唇唇周和紋了一圈唇線一樣。”
王青青懵的很徹底,她從沒懷疑過林小曼是個窩囊廢,窩囊廢當然不敢有陰陽怪氣的膽量,難不成林小曼說的是真的?
她不由得看了林小曼的手機屏裡的自己,吃飯時,口紅脫落,裸著的嘴唇確實一圈暗沉。
三人陷入了沉默。一時之間無人說話。
曾夏紅試圖打圓場,“林小曼你可真能瞎說,吃黑色食物色素沉澱根本沒有科學依據。”
林小曼也趕緊順坡下驢的說賠上笑臉說,“是啊,我都覺得自己想的好搞笑。我還有張表沒弄完,先走了啊。”
說完林小曼端起吃完的餐盤離開了三人局。
一下午,王青青沒有活躍,曾夏紅也沒有捧哏的工作。辦公室裡難得的安靜了。
林小曼想到這兩天要出差,拒絕了區曉宇的送她回家的提議,抓緊時間處理了這段時間要交接的工作,準備下班就去理髮店。
“請問您有我們家會員卡嗎?”帥氣的前臺小哥溫柔問道。
“沒有。”
“您看您要辦一個我家會員嗎?會員享受剪髮一口價五十八,創意總監九十八。充一千送一百,第一次充的話,您這次剪髮還免費。”
林小曼問,“如果不辦會員,剪髮多少錢呢?”
“是這樣的,如果不辦會員,剪髮是九十八元,總監檔的話要一百三十八元。”
一直自己瞎胡剪的林小曼雖然進理髮店之前盤算過自己的剪髮需求,但沒想到還有充值優惠這一茬。
如果充一千,好像還蠻合算的,還能送一百加上這次免費。林小曼不由自主的算著賬。算了半天突然想到,自己是計劃好剪完這次的髮型直接留長髮的,幾年可能都沒有剪髮需求。
林小曼開啟團購網站說,“我先團購一次剪髮看看效果吧。”
她團了創意總監的那一檔,和會員價一樣,九十八。對她來說不便宜。希望能剪的好看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