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早上,她五點半就醒了。拿起手機。看時間。看時間其實一秒就看完了,不知道怎麼回事,這鬼手機刷刷這,點點那的,時間就飛到六點半了。
林小曼一驚,趕緊爬起來。延續仔細刷牙洗臉的模式。然後茫然四顧:她發現自己沒事幹了。
以前早上七點半才起來,早飯都來不及吃就去趕地鐵。現在有時間了反而無事可做。
乾脆運動一下吧。她開啟影片網站,選了一個身材火辣的博主,帕拉拉,挑了一個歡樂舞蹈。開始跟跳。
不得不說,這一跳,差點要了她的狗命。
林小曼沒有學過舞蹈,不僅是舞蹈,她就沒有特長,什麼鋼琴,繪畫,都不會。由於長期伏案搬磚,體態也不行,運動細胞為零。
乍一跳,動作全然跟不上,腦子反應不過來,手腳更是跟長在別人身上一樣,不是順拐,就是左右顛倒。
尤其是帕拉拉一頭金色長髮,經常有一甩秀髮的動作,颯爽帥氣。手腳不協調就算了,最多像個大猩猩跳大神。林小曼東施效顰的沉浸式一甩頭,直接把後脖子一塊肉給甩著了,扭到疼出嗷的一聲,捂著脖子終止了跳操。
運動量沒達到出汗的地步,但脖子扭的疼痛感加上驚嚇,駭的她出了一身細毛汗。
林小曼狼狽不堪,好在理智尚存,掙扎著扒下套頭款的運動內衣,丟進洗衣機。然後去沖澡了。
“套頭款的運動內衣也太難扒拉下來了吧”,林小曼一邊沖澡一邊計劃買個前扣式的。
轉念一想,這件套頭款買來也沒怎麼運動過,就不穿了也太浪費了。
“我要塑型,線條出來了,就不那麼緊,好穿脫了”,她尋思了一條兩全其美之策。結束了內心的對話。
林小曼一路地鐵捂著脖子,歪著頭,研究了一下運動博主。看完感覺自己已經甩掉五斤脂肪,增加了三斤肌肉,熱血沸騰。
到了工位上。意外發現工位上擺著兩袋獨立包裝的黑芝麻丸。
她抬頭張望了一下,看到王青青抬頭對她說,“我吃著不錯,帶點給大家嚐嚐,一起做養生女孩”。
“謝謝”。林小曼狐疑的道謝。把芝麻丸放在一旁。按著脖子,開始搬磚。
“你脖子怎麼了?”曾夏紅問。
“不小心扭到了”。林小曼警覺的回答。
“那你沒事多扭動扭動,別老歪在一邊,不然僵掉”。曾夏紅關切的說。
林小曼應答了一聲。心裡納悶,這兩人怎麼又像個好心人一樣。前兩天冷嘲熱諷的又是為什麼。
不能和她們深交。以前就是什麼話都嘴巴沒有個把門的往外說,結果當她們想攻擊我時候,就可以隨便的拿著話頭,去揭我的短。
“職場大忌,交淺言深,把同事當朋友”。林小曼想到曾經看過的這句話。當時她沒有體會到,現在她深刻的體會到那種窘迫。
那種自己的貧窮,孤獨,弱點,缺陷,被人拿出來,攤在大庭廣眾面前展示議論的窘迫。
“我不想再把自己的不堪暴露給任何人”,林小曼收攏了精神,不再想關於人際的事情,專心的處理工作上的事。
她儘量認真的在食堂多吃點肉菜飯。仍然和以前一樣,帶一盒酸奶或一隻水果,只是多了一份無謂。
下班匆忙趕回家。
網上買的爆炸鹽和衛生紙調味料那些包裹已經送到了,擺在家門口。她怕被人順了。
她的擔心是多餘的。兩個箱子擺在家門口。她起勁的拆了包裹,把紙巾調味料歸位。就去衣櫃裡把所有帶著汙點的衣服拿出來。燒好熱水。用爆炸鹽泡了起來。
然後挽起袖子。穿好圍裙,開始準備做個晚飯。沒有肉了,還有過年時候老家寄來的臘腸,她鍋裡坐著水,蒸了一條臘腸和一個饅頭。然後把洗好的西蘭花用蒸臘腸的水,汆了兩分鐘。
把臘腸認真的切片,碼在盤子中間,西蘭花圍著臘腸擺了一個圈。又拿了一個碟子放個饅頭。開啟影片,找到她喜歡的男明星的劇。心滿意足的吃起來。
看完劇,戴上家務手套,洗晾好餐具,就去把泡好的衣服給拎出來了。
效果驚人!泡了一盆子黃水!衣服也沒掉色,比漂白水好用!
她沒有意識到,這一天,壓根沒想到抽菸的事情。直到晚上記賬的時候,在打卡欄裡看到戒菸二字。才發現她今天對煙這老朋友,沒有絲毫掛念。
之後半周,林小曼異常神奇的保持了早睡早起的狀態。甚至還開始早上運動一會了。
就是跳操時候,不跳帕拉拉了。
林小曼做好了功課,選了一個總是咧嘴笑,嗓門比較大,話也比較多的,微胖型的博主。她的動作比較基礎,林小曼能跟的下來。一邊跳,一邊還能被博主的笑容和鼓勵打打雞血。
她感覺自己好像多了一個朋友。
雖然煙癮還時不時的撩撥她,但也只是一會會。
林小曼總結了一下她的戒菸心得。
秘訣一:別覺得一包煙只是一杯奶茶錢。
是,林小曼不喝奶茶,這一點也確實算的上比較難得,,所以她之前心安理得的買菸。
但是,換一個思路。一包煙等於社群買菜小程式上的三十個雞蛋!
無錯書吧三十個雞蛋夠她吃半個月。而一包煙她兩三天就吞進去了。
一旦糾正了這個對照物,煙這項消費就顯得異常猙獰。
“按照兩天二十元計算,二十天左右就是二百元。我可以去買雙運動鞋獎勵自己”,林小曼實惠的想。
現在早上的跳操專案,她是光腳踩在爬行墊上,爬行墊是樓上鄰居小孩用舊的扔掉,被她撿回來的,厚度還可以,但是有點裂邊了。
肯定還是要買雙室內運動鞋,預備著墊子徹底開裂。
事實上,林小曼已經用一包煙錢,買了一個小寶牌防曬霜。
她有了自我呵護的意識。也知道要做好防曬。便宜量大,每天堅持用薄薄的一層,露在外面的脖子和小手臂都塗上,也不心疼。
她覺得這買賣做的極好,減少了一項惡習支出,多了一份必要呵護自我的支出。兩全其美。心滿意足。
在週五的下午,一條微信跳出來。
“小林,你好。晚上可以和你吃個飯嗎”,發信人:“宇”。
這人誰?什麼時候加的。看頭像是個二次元男孩的頭像。
她終於想起來,是一個公司另一個部門的,曾經一個專案,有短暫的交集。
可是他好像比自己小好幾屆啊,一個弟弟,怎麼會約我吃飯。林小曼摸不著頭腦。
不會桃花運來了吧。他要追我?林小曼甚至開始幻想了。
回訊息:“什麼事?”
宇:“有個工作上的事情想請教一下。”
林小曼一個呼口氣抬頭望天花板,無奈的想,“林小曼啊林小曼,你花痴啊,怎麼一下子就想到人家弟弟要追你的事情上。”
她雖然有點子反骨,但是因為長期的貧窮和膽怯,導致她也不太擅長拒絕別人。
她回:“好的。”
小宇:“好的,謝謝你。下班我來你這邊找你。”
說不定又要幫人加班了。林小曼想,心裡有點惱火,晚上例行的小確幸時光要被佔據了。
先把這周的週報寫了,給週末騰出點自己的時間吧。她振奮精神,埋頭工作。
五點半,小宇資訊準時到了。他已經出現在她們辦公室門口。
“咦?那不是無線部門的那個小帥哥嗎?”,王青青眼尖道。
曾夏天順著話往外一望,也八卦道,“對哦,好像還是鑽石單身弟弟。”
林小曼是真佩服王青青眼觀八路的本事。什麼沒動靜的事情,她都能覺察。那個弟弟就是站在門口,也沒出聲啊。
她拎著帆布包趕緊出門了,都沒敢多想那兩人之後會八卦些什麼。
“哎?小曼,帥哥是等你的啊?”
林小曼假裝沒聽到王青青的疑問,快速溜了。
小宇預備打招呼的話還停在嘴裡,就看到林小曼迅速漂移過去,只能把“嗨”字又咽進嘴裡,趕緊去跟上林小曼的蛇皮走位。
“小林,你走那麼快”,小宇追到電梯口,終於有機會把第一句話說了出來。
“啊,抱歉,習慣了”,林小曼儘量平靜的回答。
我在慌個什麼勁兒啊。好像此地無銀三百兩。一把年紀這麼幼稚,好尷尬。林小曼內心瘋狂的懟自己。
而且他明明比我晚來公司好幾年,怎麼喊我這個老員工“小林”。好歹該稱呼一句“林姐”吧。她懟完自己,又腹誹起小宇。
“你喜歡吃什麼菜系”,小宇問。
“不用的,就去公司樓下的星爸爸吧,那裡也方便聊工作”,林小曼想的很簡單。有什麼工作聊完,趕緊回家。
“晚飯時間,肚子空空,喝咖啡傷腸胃,單位旁邊有一家新加坡菜蠻有名的。就去吃個便餐吧”,小宇堅持到。
“也好”,林小曼一尋思,那家很近,還順路。
“你找我有什麼事”,她問。
小宇只猶豫了一下,說:“我感覺自己對你有好感,想追求你做我的女朋友。”
林小曼正坐在小宇的副駕上系安全帶,聽聞此言,驚的停下動作,她腦袋短路了。
兩人只是幾個月前接觸了一兩次。專案組臨時會話組裡收發幾次檔案。僅此而已。為什麼時隔幾個月突然毫無徵兆的說要追求她。
小宇看林小曼一手捏著系一半的安全帶發呆,有點好笑的接過安全帶幫她繫好。說 “嚇到你了嗎?”
林小曼貼向後背椅,儘量避免小宇的手碰觸到她,皺起眉毛說,“我們根本沒有過交集吧。”
“當然有交集。我每次見到你,都會衝你微笑。但是你都視而不見,好像神遊太空,眼睛看不見人一樣,沒看到我,有次喊你,你也沒聽見”,小宇說。
“我近視三百度,日常不戴眼鏡,看不太清,也就沒有看人的習慣”,林小曼使勁搜尋這個男孩衝她笑的場景,根本就沒有記憶。
“所以我直接邀請你出來表白了”,小宇沒有任何負擔的說著。
林小曼抬頭近距離觀察了一下這個男孩。確實挺帥的,髮型也很精神,一看就是年輕小夥。
幹這一行業的男人,到了一定年紀,髮型都太將就了。不是板寸就是狗窩,更慘的是地中海。
而這個男孩頭髮還很多,似乎還用髮膠造了型,時尚度有點高。
面板很好,神色也很鬆弛。一看就不苦大仇深,沒受過生活毒打。
再看看他的衣服,那b家經典的格子衫她總是認得的。車內飾看上去也很不錯,不過林小曼對車根本不瞭解,除了基礎的別摸我和四個圈,其他的都不認識。她騎過最高檔的車是捷安特。
“我可以嗎”,小宇像是專門等她看完才問,語氣裡是認真的感覺。
“我比你大幾歲,而且條件一般,不是一個圈子的,感覺不太般配”, 林小曼如實回答。
“怎麼會,我覺得你很好”,小宇快速回答,然後沒給林小曼說話的機會,“請你答應我,我會努力做個好男朋友的。”
林小曼做夢也沒想到她會被個比自己小的“小開”型弟弟表白,一時虛榮心得到極大滿足,感覺飄飄然不真實,又有點難以置信。
長期單身狗的孤獨生活,怎麼天降了一個男神,雖然是個小男神。她理想型是孔雀男那種,拯救廢物女主走向新生活的精英男,是成熟型的,倒是從沒幻想過弟弟。
她說,“好啊。”
小宇咧嘴笑了。她看過去,這男孩笑的晴空萬里,有種純粹的開心,毫無陰影。
她非常羨慕。沒有陰霾的情緒,需要多麼豐厚的物質去支撐。她沒有,她的晴空萬里太稀缺了。
吃飯的過程中,小宇把自己介紹的明明白白。
林小曼卻吸取了之前被王青青和曾夏紅譏諷的難堪教訓,除了如實告知自己家境一般,具體年齡,毫無技能愛好的基本情況之外。太細節的三觀問題,她沒有多言。
她拒絕了小宇送她回家,堅持自己坐地鐵回家。小宇沒有勉強。
分開時,林小曼斟酌問道:“請問,你姓什麼。”
“。。。。我姓區,區曉宇”,區曉宇好笑的回答。
回到家,林小曼還沒從神魂顛倒裡清醒出來,她覺得難以置信。難道她像小說裡那樣,透過痛徹心扉的折磨之後,拿到女主外掛。開啟新人生了?
可是那不都是要先死一回,再重生什麼嗎?
而且也沒什麼慘痛經歷,家庭鉅變之類的。說起來,只是戒菸快一週了。
林小曼天馬行空的胡思亂想,停不下來。
突然她又想到,都不認識他,就直接答應做他女朋友,太輕浮了吧。他會怎麼想自己?太容易搞定的人和物,大抵都是不會被珍惜的。
想到腦子嗡嗡,頭都開始突突的疼。她決定,只做好自己的事,按照自己的步調,繼續保持這一週自律生活。
靠人不如靠己。林小曼週末按部就班的梳理了一下衣櫃,破洞的衣服剪開做抹布,卷邊掉色的衣服淘汰做睡衣。又把四件套給換洗了一番。日常早間跳操一般是選二十分鐘左右的影片,週末她試了一個一小時的萬步走跟練。
並且在煙癮犯了的時候做了極端舉動:她照著鏡子,咧嘴齜牙,看看自己一週認真刷牙,但絲毫沒有任何改善的煙漬。然後把香菸人格化,對香菸人進行辱罵唾棄,“滾開!你這個醜陋的東西,別想再控制我汙染我!”
這些對自己生活的掙扎和努力,相當有效的讓林小曼覺得自己沒有更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