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村外,後山。
無名山脈附近。
儒雅劍仙飄然落地,衣袂飄飄甚是瀟灑。
方才,他在天上匆匆一瞥,便是眼皮狂跳心悸不已。
當下也是不敢再擺架子,只敢落在山脈最外圍,那幾乎不屬於山脈的地方。
他看到了什麼?
看那,漫山遍野!
沒錯,就是漫山遍野,整整一山的黃豆人!
用靈識粗略掃視,至少有十萬眾!
那天兵漫山遍野,如同野花野草,點綴群山。
遠遠看去,山脈彷彿被一道黑甲洪流包裹,綠水青山都變成了鐵甲兵山。
這哪裡是天兵剿山啊,這簡直是天兵上長了一座山!
太殘暴了,太嚇人了,太兇殘了!
作為修仙之人,他自然一眼就看出來,這些官兵並非凡人。
而是由術法所化,通體皆由靈氣凝聚。
“我滴個乖乖,福生無量天尊三舅姥爺啊。”
“撒豆成十萬靈兵,此人的法力怕是無量大海吧?”
“而且此術竟然還能維繫這麼久,這是什麼恐怖的無上大能降臨了?”
“如此可怕的存在,不好好在那邊待著,跑到外面來幹什麼?”
……
哪怕他一向修身養性,修的是一個清靜無為。
這一刻,還是壓不住內心的驚濤駭浪,忍不住爆了粗口。
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普通人壓根不知道,這十萬由豆子組成的天兵是什麼概念。
哪怕是他,一次效能控制一千豆兵已是極限。
這就要他使出百分之一百二的精神力,才能控制自如。
然而,這裡十幾萬……
就這麼說吧,如此震撼不亞於他們發現一頭狼,幹掉了一隻遠古霸王龍。
不亞於看到一隻雞,穿著揹帶褲在跳舞。
這也說明,對方的實力遠在自己之上,比自己強大千倍萬倍不止!
可想而知,儒雅劍仙如今的不安了。
就也就這時,他猛地想起了一個可怕的可能。
面前這位,該不會是“禁區”深處跑出來的吧?
“如此大能在此佈下這驚世駭俗的幻術大陣,定然不是無的放矢,肯定是不想被人打擾。”
他思忖著,不斷盤算:“就是不知道此地,究竟有何等異寶即將出世,能惹這位前輩如此大動干戈?”
“不管結果如何,都不是我等可以染指的,就怕給青山宗招來禍端。”
他眉頭緊鎖,考慮著要不要進去打個招呼?
“也罷,那位前輩肯定發現我了,若是就這麼走了,反而落下口舌。”
念及至此,劍仙硬著頭皮走進了無名山脈。
你說說,他這是遇到的什麼狗屁事?
剛好在宗門出任務,就聽到這裡有奇怪傳聞。想著來看一眼吧,還走不掉了。
沒走幾步,就遇到了一隊豆兵。
對方有數十個,眼神空洞。
但看到他,豆兵們還是停住了腳步。
老大有吩咐,不可亂殺無辜,但是不惹事也不怕事。
對於豆兵而言,老大的命令就是天理律令,是最高法旨!
“前輩,晚輩洪森,青山宗外門長老。只是路過此地,絕無打擾之意,但還是打擾了前輩清修,還望恕罪!”
對著豆兵,他絲毫不敢怠慢,恭敬行禮。
他知道,那個惡趣味的前輩肯定藉助這些豆兵,正在不懷好意地看著自己呢。
撒豆成兵,這是修仙者人盡皆知的一門障術。
施法消耗極大,想要控制也是極其耗費心神。
然而一般只能唬人壯聲勢用,在戰鬥方面幾乎沒有任何卵用。
可是每一個豆兵,都受到施術者的完全操控。
若是實力強大者,用出這一招更是神鬼莫測。
每一個豆兵,都有可能是大能者手裡的身外化身。
除了不能戰鬥之外,能做到任何事情。
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個術法的基本規則,就是施術者不能離開豆兵太遠。
不管你是通天修為,還是天上謫仙。
只要施術者離開豆兵一千里外,那所有的豆兵就會重新歸於天地。
這是此術的立身根本,是創造時候就已經決定的天地基本規則,不能被任何人所修改。
所以說,那位前輩定然在這附近。
千里之遠,對於凡人而言可能難以企及。
但他可是堂堂的三境銘紋強者,實力達到了他這等檔次,千里距離也不過是數個呼吸。
像是這位前輩的話,幾乎就是瞬息!
對方若是想殺他,他只能引頸受戮。
然而,劍仙始終是與空氣鬥智鬥勇。
這一刻空氣彷彿都凝結了,整整十分鐘,周圍沒有任何反應,也沒有任何人作答。
滴答。
一滴冷汗,從劍仙額頭滴下。
寶寶心裡苦啊。
如果可以選,他今天出門前肯定要看一看黃曆,打死也不會來這麼恐怖的地方。
……
落花村,一千五百里外。
青山鎮。
這是丁錦第一次來如此大城。
作為青山宗治下的中心城鎮,這裡的繁華遠超他的想象。
這座城鎮有多遠呢?
他租了一匹馬,跑了三日才到。
此時在他面前,極遠之外有一座巨城屹立。像是一尊遠古巨人,趴在地上撐著,掙扎著想要爬起,向蒼天怒吼表達自己的不屈。
它就那麼橫在那裡,截斷了一條洶湧而過的大河,給丁錦的第一印象,就是蒼老。
沒錯,是蒼老。
滄桑,古老。
彷彿存在了無盡歲月,如同悠悠青山一般,默默守護著身後的大地。
城門巨大,車馬穿梭。
時不時有靈光閃爍,強大的修士御劍而行,化為流光遁走。
然而城裡的居民卻一個個見怪不怪,彷彿習以為常。
這裡畢竟是仙宗管轄,是一座半凡半修的城鎮,經常有仙人走動,再正常不過了。
因為有仙人,所以城內規矩極多,律令極嚴,以免打擾到仙人的清修。
第一次進城之人,會分到一塊銅牌,刻著“青山鎮”三個古體字。
銅牌領取處,有一位說書人打扮的老者,高聲朗誦入城守則。旁邊還有一個告示欄,識字的可以自己去看。
“其一,城內禁止私鬥,約鬥請上擂臺。違者死!”
“其二,城中禁止對仙人不敬,冒犯仙人。違者死!”
“其三,城中大街上禁止高聲喧譁,擾仙人清修,違者杖三十,驅出城永世不得再臨。”
……
一連十八條準則,條條與仙人有關,字字闡述著“仙人有別”這四個大字。
這些東西,丁錦一一記下,反覆背誦。
第一次入城,還是謹慎點好。
免得到時候死了也是白死。
交了錢,領了入城牌令,就再沒人阻攔。
初來乍到,丁錦很是好奇,這個看看那個看看。
由於有修仙者管轄,城裡的治安極好,街上也幾乎沒有亂擺攤的小商小販,只有一間間看起來高大上的店鋪。
整體環境非常簡潔安靜,給人一種幹練之感。
不過,也有比較熱鬧的地方。
比如商業街,或者是賭坊、酒肆、花柳之地。
準則裡只說了街上不得喧譁,可是你到了店裡喧譁,那就沒人管你了,別被投訴就好。
隨便找了一間食肆,丁錦點了一碟花生,幾個小菜。
“就這些了,小少爺不再多點啥?”
小二有點詫異,看樣子這少年正處於長身體的階段,怎麼胃口這麼小?
“我沒胃口,就這些了。”
丁錦說道:“對了靚仔,能打聽點事情嗎?”
顯然,誰都喜歡被誇。
丁錦這一聲靚仔下來,沒有任何一個男的頂得住。
小二喜笑顏開,點頭道:“您請講,這城裡還沒有我打聽不到的事情。”
“嗯,我來找柳煙霞柳仙師。”丁錦拱了拱手,對著空氣一拜,“您知道在哪能尋到她嗎?”
“柳仙師?當然知道,您是……她的朋友?”
這下子,小二更加恭敬。
在這青山鎮,誰不知道四代弟子中的翹楚,冷麵青衣柳煙霞呢?
不僅長相出眾,年紀輕輕更是達到了第二境,是最有可能晉升長老的內門弟子。
“額……我們算是有交情吧,她讓我來找她。”
丁錦也不敢高攀亂扯大旗,只能如實相告。
沒錯,他來這裡的目的就是找柳煙霞。
那日柳煙霞說自己有困難,可以求助於他。
他這些日子也想明白了,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
他買再多的黃豆,早晚有用完的那天,還不如自己種。
而就算有人懷疑,落花山的動靜是他搞出來的,也絕對想不到,自己反而會主動送上門來,這樣說不定還能打消自己身上的懷疑。
此舉也算是一步險棋,可走好了就能一舉翻盤,徹底解決他的後顧之憂。
可是,自己沒錢啊。
怎麼辦?
唯有求助柳煙霞,找她借筆錢,從此山水不同路。
等拿了錢他就跑路,跑到青山宗之外,當一個土財主,誰也找不著自己。
無錯書吧“竟是如此,那您坐著便是,我通告一聲。”
小二隱約記得,柳仙師好像跟鎮上商鋪都知會過一聲,如果有人找她,要及時通知,他自然不敢怠慢。
等到菜上齊了,一襲青衣也如約而至。
丁錦連忙站了起來,手忙腳亂道:“柳仙師,我是落花村丁錦,非常冒昧打擾您清修了。”
“嗯,我記得你。”
柳煙霞打量他一番,奇怪道:“不過你這小傢伙,這麼快就來找我了?”
她也是出自窮苦之地,知道村裡的孩子為了出頭要付出怎樣的努力。
在她幼時,父母就發生過修仙名額被人冒名頂替的事情,所以對週三這樣的人非常不齒,對丁錦反而有親切感。
否則換作其他修士,早就避之不及了。
和凡人走太近,說不得會影響道心,不是什麼好事。
“若非遇到難處,實在不敢叨擾仙人。”
“換個地方說話。”
柳煙霞看了一眼周圍食客越來越多,也是玉手一揮,一股磅礴的法力便包裹丁錦。
緊接著柳煙霞招來飛劍,帶著丁錦踏劍而行。
……
“木牌自然能賣,你問這些幹什麼?”
“實不相瞞,實在是家裡無以為繼,為了謀個生計。而那日仙人的話,更讓小人覺得求仙渺茫,自當認清現實,當好一個凡人。”
某酒樓一處廂房內,丁錦拘謹無比地站著。
小心臟狂跳,覺得自己這一把賭局可玩得太大了。
自己肯定是喝多了,敢和仙人談交易。
但他也沒什麼選擇了,富貴險中求。
如果沒有了這次的機遇,那他光靠打漁來積攢前期的財富,要消耗大量的時間。
而如果有柳仙師的相助,那靠這些時間他不知道能變強多少。
所以,便斗膽提出了要拿回他們家的木牌,還委婉提出了想賣掉的說辭。
柳煙霞輕嘆道:“那你也不用拍賣了,我這裡回收便是……”
“我也不佔你便宜,這能入門的實習弟子木牌,外面百塊靈石也買不到,能抵黃金百萬兩。”
“一般而言價格不超過三百塊靈石,應該不超過世俗黃金三百萬兩。”
她看著丁錦,“此價,可成?”
三百萬兩,還是黃金!
丁錦人都聽麻了。
他突然感覺,這修仙界的東西要比他想得更加保值啊!
如此換算的話,一塊靈石竟能賣出萬兩黃金的高價?
要知道,一百萬兩相當於幾十噸,三百萬兩就是近百噸的重量。
“多謝仙人!”
丁錦拱手便要作勢要拜。
這柳煙霞真的是個好人,直接給自己價格拉滿了。
這下,他搖身一變,直接就是世俗界的狗大戶了。
不說富可敵國,至少成為稱霸一方的鄉紳富豪,那是一點問題沒有。
“哎,你去吧。這是信物,你拿去給青山當鋪的掌櫃即可。”
柳煙霞擺了擺手,一股不可抗拒的大力由他膝蓋處升起,讓丁錦怎麼都無法跪拜下去。
下一刻,一張精緻的小卡漂浮在丁錦面前。
卡面閃爍著時隱時現的靈紋,上書:“三百萬,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