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常說十五的月亮沒有十六的圓。白玉寶從小到大，還從來沒有認認真真的看過十五的月亮。

他走到大路外的空地上，藉著月光走到一片草叢中坐下。抬頭仰望著天上銀盤似的月亮。

他的心靜不下來，也看不出今晚的月亮到底圓不圓。他低下頭，將頭擱在膝蓋上。

馮之光走到白玉寶身邊：“嫂子說你出來好半天了，叫我出來看看。”

白玉寶抬起頭，伸手拍拍身邊的草地，示意馮之光坐下。

“心裡有話說出來吧！我聽著。不要憋在心裡，會傷身體的。”馮之光職業習慣的對白玉寶說道。

“我倔強的、非要來到這遙千里外做這件事，是我一時衝動決定的吧？”

“你現在不要考慮這個問題，也不要去糾結什麼。大事已經告成。多少人一生想去做這樣大的事，卻沒有能力，沒有精力，更沒有膽識，只能空嘆息。

世上不是說沒有兩全其美的事，但能做到兩全其美的事少。今天是節日。人常說：每逢佳節倍思親。母親平日裡過的也是很快樂的。你也看到她平時也是很開心的。

等這邊的事做順了，你每年可以帶老人家回去住一段時間。其實這件事的起因不是因你而起。

嫂子在這邊工作，母親得跟著到這裡來帶孩子。家裡老幼都在這邊，你能說你放得下心？把他們都丟在這邊，你在老家嗎？

說實話，當時嫂子和玉蘭到這邊來工作，我在心裡邊是反對的。但是人往高處走，時代也在不斷的前進。我們祖祖輩輩生活在這個山旮旯，也確實沒有太大的發展前途。

如果不是她們來到京城教書，我們怎麼可能來到這裡呢？老家與這裡是不可同日而語的。是兩重天。

從長遠來看，這對我們的下一代是件好事，你說呢？我是這麼想，等開業後順利了，就把我母親接過來，讓兩位老人相互有個陪伴。”

“唉！”白玉寶默默的聽馮之光把話說完，他長長的嘆了口氣。

“你平時不是這個樣子啊，你這是怎麼啦？”

“兩位老人不能相比。她們出生的家庭不同，成長的環境不同，後來過的日子也不同。

我母親沒文化，大半輩子生活在山坳裡，不善與人打交道，喜安靜。生活觀念很難改變，她老人家只能默默的忍受，今天是我母親說漏嘴了。

你母親是書香門第出來的，視野開闊。思想和觀念能隨環境的變化而改變，也容易接受新的東西。

好了，不說了。回吧！”白玉寶依舊是心事重重的，默默不語的走在前面。

“我哥是不是心情很不好？”

“豈只是不好，是重。唉！活的太累！”馮之光無不心痛的嘆息道。

人世間沒有感同身受的人。因沒有父親在身邊，你不知道我哥從小到大，心裡有多渴望親情，父愛。

你好歹到五歲，父親才去世。你的幼兒時期享受了父愛。

我和我哥從出生，直到長到十幾歲才見到父親。在我們成長最關鍵的十幾年裡，沒能體會到一絲父愛。是母親含著淚水，用她的堅忍帶大我和哥。你是體會到我哥那份複雜的心緒。

也許，自我和嫂子決定來到這邊工作，就是一個錯。

自爺爺、父親去世後這幾年。我哥度過了他人生最艱難的日子。糟坊、鋪子裡的經營已經做的很順暢了，本應該在家過著踏實安寧的日子。可現在呢？我有時都不知道面對他該說點什麼。”

“我也有這個感受，真的是面對他，不知該怎麼說好！”

第二天一大早，白玉寶在酒坊門外的牆上貼了一張告示，意在為酒坊招夥計。

不到一個時辰，酒坊裡便陸陸續續來了幾位中、青年人。白玉寶看著他們的衣著，猜著都是很貧寒的人家：“你們坐。”白玉寶起身熱情的招待著他們。

“酒坊的活，你們以前有幹過嗎？”

其中一個人忙起身說道：“我幹過。”

“那為什麼現在沒幹呢？”

“家裡老父親生病了，要回家伺候病人。”

“那現在到我這邊來，家裡老人怎麼辦？”

“你這裡離我家近，我原來乾的地方離家裡遠。”

“老人什麼病？”

“沒錢治，沒錢請郎中。也不知道是什麼病。”

白玉寶看著這個瘦小，衣衫破爛的年輕人，心中很是同情，不禁起了憐憫之心，心裡決定把他留下來。

這時，門外又來了幾個人，有的身材高大，有的瘦小，有的強壯，有的身弱。

白玉寶起身跟他們說道：“不急，你們先在外面等等哈！”

就在這時，白玉寶一下子意識到：不應該貼告示招人。這裡雖說是皇城腳下。窮苦人依然還是太多。

白玉寶起身來到門外，將告示輕輕的揭下來，折起拿進屋裡。

他向自己一眼看中的幾個人，大至的問了一些相關的問題，瞭解一些家庭情況：“這件事我是幫人代辦。也是請來幫忙的。

這樣你、你……你們幾個人明天再來一趟，我回去跟我東家說一聲，再商量好不好？暫時只招六個人，大致就是這樣，對不起啊！

你們在皇城腳下，應該很好找事做。酒坊的事呢？說輕不輕，說重不重，很纏人的啊！你們幾位都想好，不願意，現在就說出來。讓給其他人。”

其中有一位個子很強壯的人問道：“管吃管住嗎？”

“你希望呢？”白玉寶反問道。

“我是希望能管吃管住。我最不喜歡弄飯了。”白玉寶笑了：“那你怎麼長的這麼壯實？”

“我以前是殺豬的。”白玉寶心中有數了：“這裡不管吃不管住，只僱附近的人。這裡活有時很重，既便管吃，吃的也很素。”

白玉寶這麼一說，有幾個立馬出門了。

屋裡還剩下三個人沒走。

“你們不怕吃苦？”

“不怕。只要有一口飯吃，不餓著就成。”說話的是一箇中老年人，背微駝、一雙粗糙的大手。

“家住哪兒？”

“不遠。”

“哪裡幾口人？”

“11口人。”白玉寶聽了心中一驚：11口人。從他的一雙粗糙的大手看得出，他是一個捨得吃苦的人。

“今年多大歲數了？”

“四十五。”

“家裡沒有田地嗎？”

“原來有二畝地，為了安葬父親，我把二畝地賣了，現在沒有了。”

白玉寶神情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