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翊又叮囑了幾句,便匆匆離開了。江近月坐在鏡箱前有些茫然,她想給兄長寄一封家書,卻不知該從何下筆,並且在信件送至兄長手中之前,又不知會過多少人的眼,最終想了想還是作罷,於是將兄長寄來的信件從匣子裡拿出,手指輕輕摩挲著那信上的一字一句,廖解幾分思念罷了。
信件寄來已有些時日,哥哥在信中說江衡之已有立儲之意,可那人那般自大,又怎會輕易立儲。朝堂恐要生變,天都雖剛止戰修養,但難免不會派人監視雲漠局勢。皇甫翊就算對她如何真心真意,可他畢竟是從奪嫡之爭殺出來的勝者,心思深沉不得不防範一二。
思來想去,江近月提筆只寫下幾字,小心裝進信封裡,喚人去將信寄回雲漠。
既然皇甫翊已將她今日之為看作是他的疑心而起,那她便利用他的愧疚,來保全日後她與兄長往來的信件。
早朝過後,待皇甫翊回了臨祈殿,便有下人趕來,在白宣身側附耳幾句,又將一封信交與他。
白宣收好信件,走進殿內,將其呈給了皇甫翊,道:“皇妃娘娘給雲漠寄的信。”
聽到是江近月,皇甫翊的眸色忽的一沉,手指雖摩挲著信件,腦中卻是早上江近月在他懷中啜泣的模樣,隨後他開啟了信封,裡面卻只有短短一行小字:
一切安好,勿念。
皇甫翊看著那一行不算娟麗的字跡,忽覺得有些諷意,倒是他多疑了。隨即苦笑一聲,輕手將信放回信封中,又吩咐道:“寄去吧,往後寄來的信件,也不必給朕了。”
“是。”白宣領旨後便退下了。
皇甫翊在案前沉思,手中的奏摺怎麼都看不下去,於是他拂了下衣袖起了身。
罷了,便去散散心吧。
今日日頭正好,皇甫翊一路散步至御花園中,剛開了春,樹上也結了些嫩芽,他慢步向亭子走去,卻看見一抹淺色身影。
只見一女子著淺藍色衣裙端坐在亭中,手執一卷竹簡,看樣子年代頗為久遠。
皇甫翊走上前去,才看到此人容貌,清秀昳麗,溫婉可人,一身的書卷氣。
“嬪妾參見皇上。”方知意有些慌亂地放下手中竹簡側身行禮。平日這個時辰皇甫翊並不會來這裡,可今日卻讓她給撞上了,令她又驚又喜。
“平身吧。”皇甫翊的目光一直都停留在方知意的那捲書上,百年前古人就已經開始用紙來書寫了,而這竹簡,實在是年代久遠。
方知意也看出了皇甫翊的疑惑,便解釋道:“嬪妾素日喜歡讀一些古籍,便去藏書閣翻了幾卷竹簡來看。”
皇甫翊只點了點頭,隨後便讓方知意坐在了他對面,又道:“你們方家是武將出身,廖之於朕也是亦臣亦友。曾聽廖之說他么妹不喜刀兵劍戈,偏愛和別家的公子小姐去私塾唸書,倒是讓方府也沾上了些書香氣息。”
方知意臉頰有些微紅,她思慮再三才開口複道:“嬪妾只更好舞文弄墨罷了,不能繼承家族衣缽,也是嬪妾的失職。”
“……”皇甫翊沉默了,他輕嘆一聲,拂袖離去了。誰讓他是九五至尊,所有人都只顧著君臣之禮,沒有人會真心真意待他,除了……月兒。
方知意遠遠望著皇甫翊離開的背影,心下有些落寞,她聽到皇甫翊記得她時,是欣喜若狂的,可這是在宮裡,她不能失了分寸,倘若皇甫翊怪罪,整個方府都要承擔她的失錯。
“蒹葭,回宮吧。”方知意失魂落魄地行走在長街上,她對皇甫翊早已情根深種,因此才不顧家人勸阻執意入宮。她本是聽過坊間傳聞說皇甫翊獨寵雲漠來的公主,可坊間畢竟只是傳聞,直到入了宮後才知,那確實……不是傳聞。
夜間,方知意正在用晚膳,忽的有太監急匆匆地了跑進來,面上帶著喜色,“娘娘!皇上召娘娘今夜侍寢!”
方知意心下一驚,趕忙讓侍女為她梳妝,蒹葭一邊笑一邊為她梳頭,“皇上心裡還是記掛著娘娘的。”
方知意心中欣喜,自凝貴嬪流產後她只侍過一次寢,皇上大多時日都在珩月宮與臨祈殿,她們這些后妃,想見皇上一面都困難。
方知意滿心歡喜地坐上臨祈殿派來接駕的轎子,鳳鸞春恩車上的鈴鐺隨著馬車走動一下一下地響著,在這個寂靜深宮中猶為刺耳。
“嬪妾給皇上請安。”方知意進臨祈殿的偏殿後,皇甫翊已在桌前坐著了,他看到方知意行禮,便起身扶起方知意,扶她坐到了桌前,道:“不必多禮。”
方知意有些羞赧,不知該說些什麼,便拿起桌上的茶具抿了幾口茶,試圖緩解一下她的緊張。
“廖之今日從且柔回來了。”皇甫翊率先打破尷尬,說著將一個盒子遞給了方知意,“這是廖之要朕轉交給你的,許是他從且柔帶回來的新鮮玩意兒。”
方知意將盒子收好,“多謝皇上了,專門為兄長的囑託跑這一趟。”方知意笑的柔柔的,這偏殿的薰香還是如上次她來一般,如花如木般的清香,卻總讓人覺得有些昏沉。
“天色不早了。”皇甫翊眼角含笑,抱著方知意便走向床榻,方知意感覺暈乎乎的,她沉醉在皇甫翊溫暖的懷抱中,有如上次一般。
皇甫翊將方知意放到床上後,她便安睡了,皇甫翊又派白宣吩咐人將方知意的外衣換下,自已便從偏殿出來了。
“擬旨,方知意晉為婕妤。”皇甫翊坐在主殿案前臉色陰沉,方廖之處理且柔旱澇有功,須得得以嘉獎。
“皇上,那芷涎香……”白宣有些欲言又止,自凝貴嬪流產後,皇甫翊召嬪妃侍寢都是在臨祈殿偏殿,並讓人一早點上芷涎香,可日子久了,真的能瞞住嗎?
“點著吧。”皇甫翊眸色黯然,自上次承諾江近月不再留宿別的妃嬪宮中後,他便命人尋到了此安神迷情之香,第二日那些妃嬪會忘記前一夜睡前之事,她們看到自已是從臨祈殿醒來的,便會以為自已已經侍過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