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小妹出門在集市上碰到沈府的下人在動手虐打一位上了年紀的婆婆，只因婆婆無力交稅。小妹看不下去，便出手制止，可誰成想，沒幫到人不說，反而將自已的性命都搭了進去。”說到此處，顏清姝的語調明顯有了變化，帶了幾分哽咽，“聽父親說，在發現小妹的時候，她靜靜躺在廢墟里，衣物也被撕的七零八落。身上滿是淤青和紅印，身下還有一灘已經乾涸的血跡。父親找到她的時候，她早已沒了呼吸，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望著遠處，可她終究沒等到人來救她……她還未及笄，還只是個孩子啊！”
顏清姝有些啜泣地將事情原委告知皇甫翊，她實在不敢想象那幫歹人是如何對待顏清怡的。再過幾日便是她的生辰，可卻因一次善舉就被人凌虐致死，顏清姝僅是聽說便覺得心中萬分悲痛，更何況顏啟濱是親手將顏清怡的屍體抱回顏府的！
“……”皇甫翊有些沉默，也難怪平日裡一向溫和沉穩的兩朝老臣會如此失態，他也更能理解到，從今往後，顏家與沈家將徹底決裂。
“皇上？”顏清姝見皇甫翊眼眸深沉，輕聲開口喚道。
“朕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朕會為顏清怡主持公道的。”皇甫翊回過神來，等顏清姝走了，便遣人叫了江近月過來。
頃刻，江近月匆匆趕來，面露憂色，快步走進御書房，“皇上這麼急著喚臣妾前來，是有什麼要緊事？”
“喏。”皇甫翊頷首，將彈劾的奏章遞給她，並將事情原委一一向她陳述。
江近月聽著柳眉緊緊蹙起，眸中竟也有了淚花，“皇上可透過此事將顏家的勢力全部拉攏到您自已手裡，可若是將此事公佈天下，怕會是令顏二小姐的名譽受損，讓顏大人與您心生隔閡……”
聽到顏清怡的遭遇，她不免痛心。如此鮮活的一條生命，竟會因此而隕落。
“正是如此，況且若現在將沈晏清收監，不免會延後祭天典禮。可若是祭天大典之後再來處理此事，那時太后回來，一切也都晚了。朕就不能再將沈晏清如何，更別說如何為顏清怡主持公道。”皇甫翊悲嘆一聲，搖了搖頭，面上無奈卻悲慼，“朕終究是無能啊……”
江近月聽後便沉默了。這事確實將皇甫翊推入了兩難的境地，他想要拉攏顏啟濱同時削弱沈晏清的勢力，可如何才能夠兩全？
忽然，江近月眼底一亮，有些欣喜地湊到皇甫翊身側，告知他她的主意……
幾日後，祭天大典如期舉行。
在京都天壇舉行，朝廷百官與民間百姓幾乎圍滿了天壇，人群之中空出一條道路，等待並迎接皇宮儀仗隊的到來。
近百米長的儀仗隊浩浩蕩蕩地從皇宮出發，所到之處都是一派歡慶祥和的景象，皇甫翊的龍輦處在隊伍正中央，在他之後便是太后的鸞帳。
可在軍隊走到半路時，忽然湧出一大批百姓攔住了軍隊的去路，他們紛紛跪倒在路中央，嘴裡叫喊著冤屈。
皇甫翊見狀，立即停了前進的隊伍，派人通傳了太后一聲，便下轎前去，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這若是平常，這種陣勢是斷然不會有的，禁軍早會將鬧事百姓驅逐，可此次人數浩大，又逢皇室祭天，安撫民心是重中之重。
“皇上！草民們聯名請求您嚴懲沈晏清，徹查沈府，還慘死的百姓們一個公道！”
“發生了何事？”一道沉穩且極有張力的女聲傳來，那女子長相上乘，雖已上了年紀，臉上卻看不出任何歲月的痕跡，保養的極佳。
“母后。”皇甫翊微微頷首，“大批百姓擋在轎攆之前，口中訴說冤屈，是與沈府有關的。”
“哦？哀家倒是想聽聽，沈府是如何讓你們蒙冤！”沈檀秋眼中藏著幾分凌厲，說出的話也極有氣勢，當即嚇得百姓們不敢再叫冤。
“母后，祭天為重，怎能因此事而耽擱了？”
“皇帝若是無法讓自已的子民都信服於你，祭天也不過是走個過場罷了。”沈檀秋冷哼一聲，“移步大理寺，今日這樁案子，必得審的清清楚楚。沈家絕不能平白讓人誣陷！”
皇甫翊點頭應允，也是許了太后的意思。
一切都按照江近月的籌謀所發展，以沈檀秋那般視權勢與家族榮耀如一切的性子，如若碰到任何可能折損母家榮耀之事，是斷然不會容忍的。
如此一來，只需大理寺前去各個受害人家徹查，便可得到沈府的奴才私收賦稅、濫用私刑、強搶民女這樁樁件件惡行的罪證，雖不能將沈晏清拖下水，但足矣銼一銼其囂張氣焰，使得他們姑侄離心。同時，也能夠保住顏清怡的顏面，併為這些慘死的百姓們一個交代，可謂一石三鳥之計。
皇甫翊等一行人在大理寺等了約莫兩個時辰，大理寺就已將沈府下人所犯之事查了個清楚。
“是微臣御下不嚴，才發生此等惡劣事件，請皇上責罰。”沈晏清對自已府中之事多多少少知道一些，但他視若無睹。畢竟朝堂之上，才是他需要付出精力去籌謀之處。
“母后，您覺得此事應如何結案？”
只見沈檀秋面無表情地坐在那裡，彷彿也不願多說什麼。
“既然如此，沈晏清御下無方，罰一年俸祿，且在府中禁閉一月。那些犯事的下人，全部杖斃。”皇甫翊望著自已母后那番被算計後拳頭緊握卻又礙著場面憋著氣的模樣，唇角微勾，但他裝著面露難色的樣子，說道：“母后，既然案子已結，我們快快祭祀完便回宮吧。您在行宮呆的久了，也不知您回去是否還能習慣。”
“皇帝安排便好。”沈檀秋咬牙說出這番話，臉上卻硬擠出一絲微笑，她現在一身怒氣卻強忍著不能發洩，那雙眼睛都像是要吃人一般。
這小崽子畢竟是長大了，居然給自已擺了這麼一道，先不說沈家榮耀這事，他也是在明裡暗裡指著他還能將自已送回行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