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琅宛皇后去世還不到半月,瑜妃雖知皇上對她的偏愛,可先皇后剛去世不久,她實在難以心安理得地取代琅宛成為新後。
這事一拖,便拖到了江近月出生。
當時瑜妃懷有七個月的身孕,宮中恰逢舉辦中秋節宴,瑜妃的母家也有幸進宮陪伴。
瑜妃已長久未見過自已母家的親人,因高興便在宴會上多喝了幾杯。可能是幾杯酒下肚,令她有些燥熱難耐,於是向江衡之請旨出去走走,只帶了一個陪嫁的侍婢。
從酒席出來,瑜妃沿著蜿蜒崎嶇的小路慢慢走著,走到御花園的湖邊,迎面吹來的風拂在臉頰上,將她因飲酒而出的紅暈都散去不少。
也不知是天黑路滑,還是有人推了她一把,她竟失足落入湖中!
跟著她的侍女嚇壞了,趕忙四處叫喊著救人,而瑜妃身體笨重,也逐漸沒入水面。
突然一個人影閃出,跳進湖中將瑜妃救了上來,侍女認出救自已主子的人,是莊氏庶子,瑜妃的哥哥,便自行退到一旁去了。
瑜妃咳嗽了幾聲,吐出了嗆進喉嚨裡的水,費力地睜開眼睛,認清眼前人後,身體竟變得有些僵硬,眼裡也浮現出錯愕的神情,“兄長……怎會是你?”錯愕之間,她也低聲喃喃自語,“是你說過,永不相見的……”
“以前的事罷了,娘娘無需介懷。”莊鄢神色依舊,面不改色,語氣也是不卑不亢。
“兄長,你還記得嗎,你我第一次在湘江而遇,也是如今日這般,你救了落水的我……”瑜妃看著眼前許久不見的人,淚眼朦朧。若不是當時為了鞏固江衡之與莊家的聯盟,自已又怎會被送入宮中。
“您已是即將冊封的皇后娘娘,與臣身份懸殊。”莊鄢打斷了她的話,也打斷了瑜妃心中僅餘的念想。
“抱歉……”瑜妃垂眸,有再多不捨,終是隻能化為她心頭的意難平。但她不願放棄,仍拉著莊鄢的袖口,喃喃說著:“如果有來世,你等我好不好,我一定不會負……”
“娘娘,僭越了。”莊鄢的聲音中竟帶有一絲笑意,“夜裡風大,娘娘還是早早回去,免得惹了風寒。”說罷,便拂袖離去了。
莊鄢本是舊皇族夏氏的後裔,而夏早已亡國,夏氏一族也衰敗不堪。瑜妃幼時在湘江遊玩不幸溺水,也是莊鄢奮不顧身將她救起。那時的莊鄢早已家破人亡,為了報答他的救命之恩,莊氏便收他為養子,在外稱是庶子,由夏改為莊姓。
自瑜妃落水後,她一直鬱鬱寡歡,竟在一天夜裡見了紅。婢女忙去請太醫和皇上,瑜妃在床上疼的死去活來,想必是因為心氣鬱結傷了身,才導致未到足月便要生了。
江衡之在椒房殿外等著,聽著寢殿裡傳來聲聲女子的哀嚎聲,急得四下走動,不停詢問太醫瑜妃的情況。
約莫三個時辰,才終於聽到了嬰兒啼哭的聲音,江衡之竟神經緊繃到差點昏厥,他忙進入寢殿內看望瑜妃。卻只見瑜妃臉色蒼白,額間滿是細汗,頭髮紊亂地貼在臉上。她輕輕閉著雙眼,已經累的沒有力氣了。
這時有宮人將小公主抱來給他看,他只瞧了一眼,便示意宮人將小公主抱下去,自已則守在瑜妃枕畔。
足足守了一夜,第二日瑜妃才醒,她看著江衡之疲憊地坐在她身側,心中有些不忍。
“皇上……”瑜妃虛弱出聲,“臣妾想看看孩子。”
江衡之連忙吩咐宮人將孩子抱來。
瑜妃看了看孩子,是個小公主,和她長得很像,簡直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美人。
“皇上,娘娘,是否要為小公主取名?”旁邊的婢女開口問道,並將小公主從瑜妃的懷中接了過來。
“灼灼君子意,皎皎明月心。便取其中的‘月’字,為近月,如何?”瑜妃唇邊掛著淡笑,溫柔地看著江衡之。
“愛妃……”江衡之語氣間都透著猶豫,“愛妃覺得好嗎?”
“好啊,臣妾很喜歡這個名字。”
“那愛妃的皎皎明月心,可是予朕的?”江衡之語氣冷漠,聽著令人心驚。那一日因瑜妃貪杯,他怕她出什麼意外,便悄悄地跟著。瑜妃落水之時,他本想去救,卻被人搶先了一步。
又何止是被人搶先一步施救,更是搶先一步走進她的心裡。
“皇上都知道了啊。”瑜妃神色淡然,並未否認此事,也未有任何想要辯解的意思。
“你沒有什麼話想對朕說嗎?”江衡之還是想給她一個機會,想聽聽她的解釋,沒準入宮以後,他也走進她的心裡,取代了她的少年郎呢……
瑜妃微笑著搖了搖頭,她語氣溫柔,可在江衡之聽來卻字字扎心,“只願您能放過我的兄長。”
“呵。”江衡之自嘲般地笑了一聲,“你與朕這些年的情愛與時光,終究還是抵不過你與莊鄢的少年情意嗎?你竟連一句辯解的話都沒有,朕與他相比,就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瑜妃呆愣了片刻,她不知江衡之是如何得知這些事的,可她也不願違背自已的本心,“皇上明知臣妾入宮的緣由。是因為您,臣妾才與自已的愛人被迫分離,將自已的餘生都囚禁在深宮中。臣妾……不想再違背自已的心,更不願欺瞞皇上。”
“你對朕,終是不曾有過半分情意嗎?”江衡之還是不死心,與其說想親口聽她驗證,其實更想給她一個機會。只要她說有,自已就可以既往不咎,給她天底下最尊貴的皇后之位,也給她如同以前那般的恩寵。
“不曾。”瑜妃回答的乾脆利落,不帶絲毫遲疑。若是在莊鄢出現之前,她甚至真的以為自已對江衡之動了心。可當莊鄢出現在自已眼前的那一刻,活生生的人就站在她的面前。他依舊責怪自已棄他而去,甚至連下輩子都不願與她再見,她傷心難過,可這卻讓她越發明白自已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