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快起來!”老鍾爺把肖遙扶起來後,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後突然想到了什麼,轉身對著鍾靈說道:“妮妮你這孩子,怎麼一點眼力勁都沒有,你哥坐車坐了一天,肯定累了,都不給你哥提提行李。”
“還沒小時候懂事呢,以前抱著你遙哥的腿不撒手,怎麼現在反而害羞起來了。”
鍾靈有些嬌嗔的嘟嘟了嘴說道:“知道啦,爺爺。”
說罷伸手就去拿肖遙手中的行李。肖遙慌忙擺手說不用不用,自己不累。
老鍾爺看著眼前的拉扯的二人,不由想起舊時時光,眼角都微微溼潤了幾分。
趁著二人不注意,老鍾爺偷偷抹掉眼底的淚水後說道:“妮妮,既然你哥不願意,你就去把東屋收拾一下,今天晚上讓他睡這。再去集上買幾個菜,我跟小遙喝幾杯敘敘舊!”
鍾靈嘟囔的說著:“又喝酒又喝酒。”卻乖乖應了一聲,走出家門去張羅,老鍾爺則拉著肖遙往堂屋走去。
老鍾家是自己家的鄰居,從小的時候兩家就特別要好。
爺爺去世那年,自己死擰著不讀書了。一直對自己很疼愛的老鍾爺勃然大怒。在爺爺的靈堂前,指著爺爺的靈牌讓自己跪下認乾親。
認完乾親之後,老鍾爺拿起木棍一邊抽自己,一邊罵,打完之後。老鍾爺給爺爺磕了個頭,指天發誓,他老鐘頭就算是砸鍋賣鐵,也會供肖遙讀完大學。
從那以後,肖遙就真正把鍾家人當做自己家人看待。大學畢業之後,這幾年攢下來的錢也會時不時打給老鍾爺的兒子老鍾叔。
村裡人都說自己爺爺和老鍾爺要好,可只有肖遙自己知道。是老鍾爺經常沒皮沒臉的纏著自家爺爺,這讓小時候的肖遙很費解。
在肖遙的記憶裡,自家爺爺是個不苟言笑,沉默寡言的人,給人的感覺就是老實本分的莊稼人。可老鍾爺卻不同,是這十里八村出了名的風雲人物。
按年份,老鍾爺今年七十有六,可依舊身體硬朗。腿腳比現在不愛運動的年輕小夥都要好,年輕的時候打過仗,參過軍,見過血。
時不時還有一些穿著軍裝的大人物開著車來看望老鍾爺。可老鍾爺不愛權勢,退伍回到家之後便一直在家務農。
平常就愛交交朋友,喝喝小酒,為人豪爽,正直,大方。所以在十里八村,老鍾爺的人緣極好。
而爺爺則幾乎正好相反。
這村裡村外對爺爺不能說是不知道。更多的是敬畏和害怕。
自家爺爺是十里八村有名的“五先生”。用普通話說就是會看風水,招魂之類的封建迷信。
每當十里八村有個紅白喜事都會跑上門求爺爺給看看日子。
若誰家的小孩總是莫名其妙的哭鬧和突然低燒不退。
在鄉里,這樣的情況叫做被什麼東西嚇丟了魂,也會來自己家上門求救。
隨著爺爺的名氣越來越大。下葬啊,看祖墳啊,建房子動工什麼的都會來問一問。爺爺也都會做到有求必應。
這老鍾爺從小沒讀過什麼書,不知道為什麼,特別崇拜爺爺會這些。
甚至二人剛開始交往時,一直喊自己爺爺肖神仙。
以前肖遙在家學習,爺爺出門幫人看風水時,老鍾爺沒少跟在爺爺後頭跑前跑後。一來二去,兩家的關係也就越來越好。
所以最後老鍾爺讓自己認幹爺,也只是走個名頭罷了,從一老一少內心深處,早就互相把對方當成了至親。
老鍾爺年紀越大反而越喜歡往外跑,用他的話說,和他一樣歲數的都沒得差不多了。
平常出去溜腿,這十里八村都要低頭喊聲老鍾叔,老鍾爺的。
聽著心裡都舒坦!
每當肖遙打電話給老鍾爺,老鍾爺總要興致勃勃的吹噓幾句自己。
老小孩,老小孩。
人年紀越大性格越像個小孩子。
肖遙時不時都會打電話給老鍾爺,每當聽到老鍾爺絮絮叨叨說著家長裡短,讓自己照顧身體時。
肖遙才感覺到在這個冰冷無情的世界上,有人能一直掛念著自己的感覺,真好。
爺倆在堂屋前敘著家常,鍾靈在屋裡屋外跑前跑後的張羅,不一會便滿頭細汗。
肖遙有些過意不去的開口說道:“妮妮別忙了,我一會還要回去呢。”
還沒等鍾靈回話,一旁的老鍾爺一瞪眼開口說道:“回哪去?今天你就在這住著!這妮妮知道你要回來了,前天就從縣城跑回來了。
“沒想到倆小兔崽子,幾年不見一次,好不容易見一次還生分了?你們兩個小時候多好,成天光著屁股……”
鍾靈呀的尖叫了一聲,漲紅了臉打斷老鍾爺的話:“爺爺,都多大了,能別提這一茬了嗎?”
老鍾爺笑眯眯的看著鍾靈開口說道:“是是是,妮妮是個大姑娘了,也不知道是誰半年不回來,一聽到她遙哥要回來,立刻就從縣城跑回來了?”
鍾靈紅著臉看了肖遙一眼,咬著銀牙,一跺腳,羞怒的說道:“不理你們了!”
看著跑出去的鐘靈,肖遙苦笑著搖了搖頭,這老鍾爺脾氣還是那麼火爆,對著老鍾爺回答道:“老鍾爺,我這不是剛回來,總要去看看我爺爺。”
老鍾爺直接打斷肖遙的話嗆道:“有什麼好看的,房子又沒塌,還會跑了不成?你那院東西都搬這來了,去了也沒地方睡。再說了,那院整天鎖著門,黴氣重的要死,那是個能躺人的地?”
肖遙終究拗不過老鍾爺,千說萬說,自己還是住在了老鍾爺家。
晚飯是很尋常的家常菜,兩葷三素,是鍾靈親手做的。
肖遙吃了一口,立刻讚不絕口,鍾靈又鬧了幾次大紅臉。
老鍾爺也高興,讓肖遙陪自己喝了幾杯,趁著酒性又開始吹噓自己起來。一旁的肖遙只能點頭附和,不時的還要舉起酒杯和老鍾爺走一個。
吃完飯,老鍾爺便止不住睏意,回房間休息去了,肖遙把老鍾爺扶到床前。拍了拍有些昏沉的腦袋,走下樓來到院子裡。
深呼吸幾下,吐出幾口酒氣。肖遙抬頭看著天上的滿月。
在魔都時每當看著月亮,都會有種悲涼感,今天看月亮時,則更多的是心安。
月是故鄉明。
肖遙搖了搖頭笑了起來,在外面鐵石心腸的自己,回家竟然如此傷懷感秋。
身後傳來鍾靈小聲的勸告聲:“遙哥,床鋪好了,你快去睡吧。夜裡山風挺大的。”
肖遙回過頭,看到少女俏生生的站在那裡。
再次忍不住感嘆當年那個跟在自己屁股後面一口一個遙哥的小姑娘,現在已經出落的亭亭玉立了。
肖遙笑著點了點頭,伸手摸了摸鐘靈的腦袋笑著說道:“嗯,好,我家妮妮現在那麼賢惠,也不知道以後誰那麼好運,能娶到我家妮妮!”
“遙哥!再這樣我……我就不理你了!”少女羞怒的瞪了肖遙一眼嬌嗔道。
肖遙連忙告饒,好不容易鍾靈撅著的小嘴才重新笑起來。
鍾靈一把摟著肖遙的胳膊笑著說道:“遙哥,明年我就上大學了,我準備去魔都大學,到時候你要照顧我啊!”
肖遙有些詫異的問道:“哦?有把握嗎?魔都大學分數可是很高的。”
鍾靈驕傲的抬起小下巴說道:“哼,人家的成績可是學校前十,老師說過了,以現在的狀態,考魔都大學一點問題都沒有。”
肖遙也高興了起來,開口說道:“好啊,等你到了魔都,我給你接風洗塵!”
兩人敘了一會話,回到屋裡,各回各的房間睡下了。
誰都沒注意,天上的滿月從開始的亮白慢慢變成昏黃,最後帶著一絲血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