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七曜帶著個拖油瓶,本來一晚上就能到鎮上,硬生生多走了一天一夜。
某日,晨光微露,十六月被拍醒,“師弟,起來趕路了。”
十六月睜著惺忪的眼,手裡又突然被塞了一小盆溫熱的水,耳邊響起七曜低沉的嗓音,
“洗洗。”
十六月打著哈欠連連點了好幾個頭,七曜抬手按了按他額角翹起的髮絲。
在路上,十六月被投餵了一個餅和一個小蘋果。
就這樣,走走停停,在夕陽落山前,兩人終於看到了一個小村莊的身影。
十六月高興地急跳腳,扯著七曜的袖子,興高采烈道,
“師兄,你看你看,終於看到了人待的地方了。”
七曜看了看自己被抓的衣袖,依舊是淺淺笑意,“嗯,看到了。”
罷了,十六師弟本來就傻,自己跟他計較那麼多幹啥,作為師兄,要有基本的容人氣度。
十六月拉著他拔腿就往村莊跑去。
剛到村門口,迎面遇見一群神色慌張往外跑的村民,恍若鬼在後邊追,跑得之快,魂都落後了半截,嘴裡還一邊大喊大叫著,
“快跑,快跑!”
十六月一臉錯愕,愣在風中,被奔跑的人群撞了個踉蹌,差點成了亂腳下的肉泥,好在七曜及時拉過他。
七曜順手還拉了一個臉色慘白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跑得太急,突然的停步讓他岔了口氣,劇烈地咳嗽著,咳得臉漲紅,皺著眉大聲吼道,
“你,你,你,拉住我做什麼!還踏馬不快跑!”
十六月驚奇地看著村門口陸陸續續又跑出好幾撥人,有老有少,有個拄柺杖的老人家竟把柺杖扔了,跑的那叫一個快,扁鵲在世尚不能做到,心中敬佩!
七曜拉住那人不放手,連忙溫聲安撫,“能否告知在下,你們為何跑?”
那人見掙脫不了,又看了看他倆一身白衣飄飄,不似本地人,急勸道,
“還是快跑吧,山上的老虎跑了下來!那麼大一隻,那可是要吃人的啊,一口一個!”
七曜瞭然便放開了他,那人見沒了束縛,飛快地跑遠了。
不一會兒,一聲震耳欲聾的虎嘯迴盪在這個僻靜的小山村,頓時風雲失色,巨大的黑影籠罩在半空,鎏金色的夕陽只露出半截,明暗交錯,是風雨欲來之勢。
七曜臉上沒了笑意,十六月也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悄悄瑟縮在牆角。
七曜沉聲對他道,“師弟,你跟著那群人離遠一些。”
十六月白著張臉,張口還未說話,頭頂的光線被黑影遮住,狂風夾帶著細雨刮刺著面板,生疼。
他哪見過這般場景,心底瘮得慌,登時腳底就發軟,也想跟著先前那群人跑,可......轉眼看七曜,
他居然慢條斯理地往村裡走去!頓時又有些猶豫,咬牙一狠心,死便死吧,死也要跟師兄死在一起,步履蹣跚地跟著走了過去。
剛走不到十步,一隻身形巨大的老虎映入眼簾,身姿矯健地緊追著一個婦女,那個婦女驚懼不安,手中還抱著一個小孩,小孩子被嚇得直哭,只是那哭聲被巨大的虎嘯聲掩蓋了,
十六月出於本能地定在原處不能動彈,那個老虎足有三層樓那般高大,有著一對鋒利的巨齒,四條大腿一躍,身後便浮起漫天塵土,房屋倒塌無數。
婦女跑著突然被什麼絆了一下,撲倒在地上,手裡卻還護著孩子,巨痛使她難以爬起來,只能向前匍匐著,渾身發抖,眼睜睜地看著那隻懼虎向她們娘倆靠近,
千鈞一髮的危難之間,百米開外的七曜一躍而起,風馳電掣間就將那兩人帶離了巨虎的攻擊範圍。
老虎撲了空,冒著綠光的獸瞳兇光乍現,朝著七曜的方向吼叫,一股腥風帶雨呼嘯而過,
隔得老遠的十六月都能聞見空氣中瀰漫著的那股腥臭味,難以避免地胃酸翻滾,臉色煞白,捂著鼻子跑過去,躲在七曜身後。
七曜將那個婦人和孩子放在地上,交待她們往安全地去。
轉身發現師弟臉如白紙,還在不斷乾嘔,走到他身後,輕柔地拍著他的肩膀安慰道,“十六不怕,有師兄在,你跟著她們離遠些。”
十六月雙眼驚恐地看了眼逼近的巨虎,又看了眼七曜淡定從容的神色,選擇聽師兄的話,啞聲道,“好....師兄一定要小心!”
說罷竟流出了眼淚。
七曜皺著眉替他抹掉了淚水。
怎弄得像生離死別。
被他這麼一碰,十六月的眼淚便像開了閘的堤壩,止不住,七曜無奈微嘆息一聲,
十六師弟怎麼這麼,這麼嬌弱!出來歷練,這才到哪裡,就開始哭鼻子,以後有得哭。
巨虎越來越近,七曜推了推他,那個婦人安慰好懷中哭鬧的孩子,一瘸一拐地往村外走去,還順帶拉了拉十六月。
十六月流著淚一句話也說不出來,跟著走遠了,邊走邊回頭,不捨又擔憂地盯著七曜挺直的背脊,那頎長的身姿像參天大樹,枝繁葉茂,將危險與他們橫割開來。
感動之餘,恨不得當場就拍定終身。
當然若是七曜知道他天方夜譚的離奇想法,免不得要暗翻白眼。
片刻間,巨虎的身影就將七曜上空的光亮都遮掉了,他的身影籠在煙塵和細雨中,顯得如此渺小,但又堅實可靠。
十六月終是沒走太遠,躲在一顆樹下,一刻也不敢鬆懈地盯著村中的一人一虎,心跳如雷,憂心忡忡。
眼看巨虎的一張利爪就要拍向七曜,只見七曜身形一閃躲了開,在空中留下一個飄渺的殘影,在沒人看見的角度,他的嘴邊噙著一道輕蔑的笑意,溫柔笑意的眸中此時閃爍著狠戾和嗜血的暗芒。
他修長的手指在虛空中畫了個圓,嘴裡輕喃道,“乙木......”
電光火石般,巨虎周圍的地面數道綠光迸射而出,粗壯的藤蔓隨之破土而出,向上生長,在空中不斷蜿蜒交織,化作一個綠意盎然的囚籠。
藤蔓上長著密密麻麻,鋒利如劍的長刺,老虎在柔韌堅固的藤蔓裡嘶吼亂竄,不一會兒便渾身鮮血,連遠在幾百米外的十六月都能聞見了那黏膩膠著的血腥氣。
巨虎受激慌不擇路地亂撞,身體不斷被長刺割拽......半柱香後藤蔓間血色飛灑,化作漫天豔色,在狂風的挾持下,簌簌而落,不免有些落在七曜純白的衣袍上。
七曜嫌棄地看了眼,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似是煩躁不耐,轉眼間掌心中出現一團湛藍色,翻滾著的水球,只聽一聲冷冷的“劍來!”
他手心的水球迸濺成無數細小的液滴,閃著暗藍色光芒浮在半空,浩瀚若星河,將他周遭照亮。
七曜抬手拂袖間,液滴化作一把把鋒利的冰刃,以雷霆之勢直直向巨虎的咽喉刺去,沒入皮肉......巨虎在一聲慘痛的虎嘯聲中掙扎亂竄,最後轟然倒下,“砰”的一巨聲,煙塵繚繞,塵埃落定時,巨虎已經沒了氣息,倒在地上一動不動。
“收!”
參天的藤蔓慢慢縮回,化為一小團淡綠色螢光回到七曜的只見,七曜雙指一抿,螢光散作漫天細碎的流光隨風飄散,消失在雲霞邊際。
烏雲散去,飛霞漫天,細雨綿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