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裡堆滿了燃燒著的白色蠟燭，像是在舉行什麼神秘的招魂儀式。
梁辰禕驚恐地後退了幾步，嘴裡下意識地喊出了顧櫟希的名字。
一扭頭，只見顧櫟希單膝跪地，手上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枚璀璨的鑽石戒指。
白色的燭光，空氣中飄蕩著的《wonderful tonight》的旋律，單膝跪地的人。
梁辰禕這才反應過來，這個特別的夜晚，顧櫟希精心為她復刻了《老友記》裡面她最喜歡的那一幕。
她驚訝地雙手捂住嘴巴，差點忘了怎麼呼吸。
她清楚他接下來要做什麼。
沒等他開口就欣喜若狂地大聲喊著，“我願意，我願意！顧櫟希我太願意了！”
顧櫟希有點懵，顯然這是他沒有預料到的。
他本來還以為梁辰禕會欲拒還迎地逗趣自己呢。
沒想到對方這麼不按套路出牌，這確實給他整的都不會了。
他傻愣在那裡，突然不知道該怎麼繼續。
梁辰禕小跑到他的旁邊，蹲下身，用力地吻了一下他的額頭，“櫟希，快起來吧，我都答應啦~”
顧櫟希噗嗤一聲笑出聲。
他咧咧嘴，“要不咱們還是把流程走完吧？”
梁辰禕羞澀地抿嘴一笑，似乎也是意識到自己剛才太不矜持了。
她配合地收起臉上的笑容，躡手躡腳地後退幾步，然後用譯製片配音那種誇張做作的腔調說道，“哦我的上帝，顧櫟希你這是要做什麼啊？我以聖母瑪利亞的名義發誓，這真的太讓我驚訝了！”
顧櫟希再一次被她搞得哭笑不得。
真是有夠離譜。
但是自己找的女朋友，只能寵著唄。
他喉結上下滾了滾，抬起頭，眼睛亮晶晶地望向梁辰禕。
前一秒還戲精附體的梁辰禕突然安靜下來，在顧櫟希熾熱目光的注視下，她的臉刷的紅了起來。
顧櫟希鄭重其事地開口，“梁辰禕，你讓我得到超乎想象的幸福，所以如果你願意，我願意用下半生，讓你跟我一樣幸福。你願意嫁給我嗎？”
顧櫟希真是太瞭解自己的喜好了，連求婚臺詞都是直接照搬《老友記》的。
梁辰禕幸福得差點暈過去。
“我願意！”
電視螢幕上，梁辰禕在娛樂圈的各路牆頭、前夫哥、現任老公還在頂著精緻的妝造又唱又跳。
可她卻滿心滿眼地只有顧櫟希。
兩個人在沙發上膩膩歪歪的，親得嘴皮子都腫了也不願分開。
她這才知道自己爸媽今天為什麼會表現得如此反常，原來顧櫟希早就告訴他們自己的求婚計劃了。
他們的朋友在收到二人訂婚訊息後也紛紛第一時間發來祝福，除了方成遠。
幾個小時前在家裡幫顧櫟希擺放蠟燭的時候，他一個不小心把頭髮點著了，這會正坐在理髮店讓Tony給自己打理頭髮呢。
剪完頭的方成遠並不急著回家，他漫無目的地在街上閒逛著。
外面雖然很冷，但因為是跨年夜的關係，街上依舊人流如織，迎接新年的氣氛非常濃郁。
一對一對的小情侶從身邊經過，空氣中都是戀愛的酸臭味。
中國人果然能把除了清明節的所有節日都過成情人節。
平日如影隨形的孤獨感在這個節日裡被無限放大，方成遠感覺自己被全世界都拋棄了。
在那個瞬間，他腦海裡一閃而過陸欣怡的面容。
他晃了晃腦袋，自己一定是瘋掉了。
自那天在電話裡讓梁辰禕假扮自己女朋友後，他和陸欣怡就再也沒說過話。
偶爾在辦公室裡碰到，也都很默契地把對方當成空氣。
辦公室其他老師都察覺到這份異樣，但成年人最基本的邊界感都讓他們心照不宣地對此保持沉默。
林一平倒是幾次想過來套話。
可每每對上方成遠冰冷的眼神，他也只得悻悻地轉移話題。
方成遠不傻，他知道陸欣怡喜歡自己。
但他總覺得陸欣怡喜歡的是當年那個站在舞臺上閃閃發光的45號選手方成遠，而不是現在這個一事無成、只能教吉他的方老師。
她當年對他的濾鏡太厚，矇蔽了她的雙眼，讓她無法看清曾經眼中那顆閃亮的星星已經泯然眾人的現實。
他甚至沒有勇氣跟她說出這些話。
對他來說，承認自己的失敗無異於把剛剛結好的痂再一次撕下來給別人看。
他做不到。
他是逃避型人格，面對這種情況第一反應就是躲。
方成遠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晃到小吃街的，那裡有一個禿了頭的中年男人在直播唱歌。
唱的是鄭中基的《無賴》，一首方成遠很喜歡的歌。
幾年前第一次聽的時候，他就認定這首歌是他人生的寫照和個人自白。
“夢與想丟低很遠 但對返工厭倦
自小不會打算
但是仍唯獨你 愛我這廢人
出錯你都肯去忍
然而誰亦早知 不會合襯
偏偏你願意等
為何還喜歡我 我這種無賴
是話你蠢 還是很偉大
在座每位都將我踩 口碑有多壞
但你亦永遠不見怪
何必跟我 我這種無賴
活大半生 還是很失敗
但是你死都不變心 跟我笑著挨
就算壞 我也不忍心 偷偷作怪”
方成遠曾經問過蘇雨琪，為什麼會喜歡自己這個廢人。
蘇雨琪笑著揉他的頭髮，“你才不是什麼廢人呢，你超級棒的。”
他伸開手，用力地把她抱向自己的胸膛。
他暗自告訴自己，一定要用盡所有的力氣對這個女孩好。
可他還是離開了，一聲不響地不辭而別。
蘇雨琪曾經發了瘋一樣地滿世界找他，最後找到北京之後，他也沒有去見她。
只是託顧櫟希給她帶話，讓她儘早忘掉他，開啟新的生活。
這些都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久到回想起來就像上輩子的回憶。
他傻愣愣地站在人群中，聽著他再也熟悉不過的旋律。
街上的霓虹燈把他的眼睛刺得發痛，他抬起手指揉了揉眼睛，手卻溼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