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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天變(下)

光啟三年十月十九日,天子李儇駕崩

有關聖人的病情,早在年初就已經為人所知,也已經立了皇太弟皇儲,故而並沒有出乎所有人意料。

只是不知道,會來得如此之快罷了

雖然,俱是發展到了現在,唐廷的政治威信,早已岌岌可危,但畢竟還不是春秋戰國,大一統的歷史慣性依舊還在。

天子依舊有著合法性上,無可置疑的地位。

故而,當這個訊息,經由長安傳及眾藩鎮後,依舊引發了軒然大波。

李儇自十二歲登基,至今已有十四載,雖然荒唐,沒什麼好名聲,但畢竟深入人心。

皇位繼承,尤其是這種兄終弟及的情況,長安還是相當小心。

好在李傑在此之前,已經監國了大半年,又派親信張濬充任鄜坊節度使,高仁厚為節度副使,訓練嫡系兵馬。

張濬雖然喜歡好高騖遠,不踏實,但高仁厚畢竟是有本領的。

李傑其人,雖說政治上比較幼稚,但性格正直主見,對下屬臣僚還是不錯的。

當高仁厚前來長安領命時,他主動親自接見了高仁厚,賜予財帛,還把自己日常遊獵所用的弓馬,戰袍賞賜,相送出城赴任,令對方極為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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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收買人心的手段,可能比起李業、李克用、朱溫這些血火裡鍛煉出的梟雄人物,差許多,但誰叫人家是皇帝呢?以九五之尊,如此作為,的確很能令人心拜服。

原本被李業“挽救”出來,準備留到日後自己收服的高仁厚,居然就這般陰差陽錯,變成了李傑手裡的一張王牌。

當正在涼州巡察的李業,從侍從右司聽到這個訊息,還有些愣

他原本從來沒把這個皇太弟,當成回事,如今看來,卻要重新評估了。

果然,不能小覷天下英雄啊

得到高仁厚這個經驗豐富的驍將幫助,張濬雖然本身沒多大本事,但畢竟氣勢嚇人,又重視門面,卻是花大功夫,把保大軍拉了起來。

張濬成功用疑兵之計,外加狐假虎威,威懾拉攏了鄜坊諸多小軍頭,收攏了兩千多人馬,加上高仁厚所帶來的一千人。

他以此為根基,於鄜坊四州,招募青壯七千人,得一萬軍。

本來張濬只是想做出個架子,能跟李傑交差便是,但高仁厚的到來,卻改變了事情走向。

也許是真的感激李傑知遇之恩,高仁厚尤為賣命,以自己的一千蜀兵為根基,充任基層軍官,花了半年功夫,還真的將這支保大軍練得有模有樣起來。

而涼國那邊也是實誠,約定好的三千匹戰馬,等張濬這邊,把大半財貨運過去以後,就已經送來了兩千匹。

張濬又從鄜坊北面的党項部落手中,弄來了些駑馬作為備用,硬是讓高仁厚建了一支一千五百騎的騎兵都。

在這種情況下,光啟三年十月中,李儇駕崩之際

按照大唐朝以往的政治慣例,這種皇位繼承的階段,最緊要的,便是掌握京畿近衛兵權的宦官集團。

可這回,事情卻發生了變化。

十月十七,李儇病情惡化,神志已然不清,彌留之際,相招幾個親信宦官。

但此時,楊復恭出於能夠完全掌握局勢的目的,選擇隱瞞李儇病情,做好了秘不發喪的準備。

雖然他已經確定了讓李傑作為皇位繼承人,但他需要的是一個傀儡,而不是一個主人。

尤其是這個即將登基的新皇帝,顯現出異常的政治宏圖,身邊還聚集了孔緯、韋昭度、崔安潛等有識之士,甚至有自己掌握兵權的動作。

可在李儇彌留前召見的十多名宦官裡,其中一人,因與楊復恭交惡,私自朝李傑這邊透露了訊息。

宦官勢力複雜,楊復恭雖掌大權,卻也沒辦法控制所有人。

李傑得知李儇已然彌留,立即尋藉口,私下出宮,前往韋昭度府中,與韋昭度、孔緯、崔安潛三名宰相密謀。

四人都察覺出,這是一個鎮壓權宦,收回君權的大好機會!

韋昭度當機立斷,建議道

“為今之計,重在兵權,還請立即派親信與鄜坊,讓張、高馬上檢點步騎,前來受閱!”

“另以暗旨一封,快馬與涼王、虢王處,旨中無需多言,撫慰即可,只要二王領旨,事情便成了一半!”

至於為何沒有代王,乃是因為此時李克用正引兵與朱全忠相爭,距離太遠。

孔緯補充,可以與幾個和楊復恭互有齟齬的宦官聯絡一二,共同發力。

李傑年紀輕輕,卻只覺等到了如此天賜良機,若能做成,在他看來,意義絲毫不下於當年玄宗皇帝李隆基,發動唐隆政變,從外戚手中奪回皇權的功勳。

當天夜裡,在孔緯的暗自準備下,數騎快馬自長安城郊跑了出去。

緊接著,兩日後,天子駕崩,楊復恭秘不發喪,過了一日,才召李傑入宮受位。

李傑也不害怕,壯著膽子入內宮,見了大行皇帝梓宮,楊復恭見狀,以為皇儲已然在自己掌握之中,就宣讀了李儇遺旨。

李傑在大行皇帝梓宮前繼位,改名李曄

宮中宦官紛紛大禮參拜,隨後在楊復恭的簇擁下,前往前殿

宮前擊鼓大朝,這才派黃門出宮,將大行皇帝駕崩的訊息傳了出去。

一時間,長安城內,俱皆掛白披麻

只是,除了專門委派來衝門面的幾個太監、宗室和后妃們,整個長安城,卻是沒有多少哭聲,反而寂靜得可怕。

次日黎明,在京數百朝臣,全部披麻戴白,到前殿參見新皇

按道理來說,這不過是繼位的固定流程罷了。

正在這個時候,三位宰相,忽然同時出列,上奏言曰

“依禮制,新皇繼位,理應祭天,如今海內多事,陛下承登大寶,何不出城祭祀天地,以求祖宗神靈庇佑?”

雖說這事情本就理所應當,但還是引起了楊復恭的注意,沉聲出言

“今日大禮,不宜出城,不妨後日禮畢再行出城。”

李曄不置可否的答應了,似乎全然只是幾個宰相,執著於禮制罷了。

於是乎,登基典禮照常進行,楊復恭也輕鬆了許多,李曄宛如提線木偶般,任憑宦官們擺弄,不發一言。

楊復恭甚至都計劃好了,等登基完事後,提議給這新皇帝納些妃嬪,令其知道當天子的樂趣所在,能沉迷享樂,不想其他有的沒的,自然也就如以前一樣了。

兩日後,君臣、太監、外戚上千人,還有三千神策軍,出長安城南二十里外的圜丘,準備祭天。

圜丘,便是祭天台,相當於後世北京的天壇、地壇。

李曄一身十二章冕服,登上黃土夯成的圜丘,與身後諸多宦官、神策軍拉開了距離。

正在此時,忽然一聲

“鋥!”

利刃出鞘,甲冑碰撞

卻是長安禁軍當中,神策軍左廂都指揮使西門重遂,忽然拔刀出聲

“有人意欲刺害聖駕,隨我護衛!”

遂而數百甲士紛紛圍攏過來,將正在圜丘上的李曄保護起來。

楊復恭立馬察覺到了不對,厲聲叱罵道

“西門重遂,爾欲反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