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梨靜靜地看著蘇棠棠表演,甚至皓腕托腮,眉眼含笑。
蘇棠棠一肚子的話忽然就卡殼了。
她覺得自己被羞辱了,那個女人正在用眼神羞辱自己!
路焰被蘇棠棠的一番話說得頭皮發麻,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蘇棠棠你特麼瘋了吧?有病就治病,別在這裡發癲。”他表情跟見了鬼似的,“你以為你是誰啊還我生你氣,你要不是杵這兒了,我壓根都想不起來還有你這號人!還有你說話歸說話,能不能別掐著嗓子?你一天到晚說自己是女漢子,哪個漢子說話有你這麼夾?”
他火力全開,蘇棠棠被他懟得臉色蒼白,滿臉的難以置信。
難堪,無法言喻的難堪像深不見底的海淵從她心頭升起,快將她整個人都淹沒了!
香梨看著女主面白如紙,莞爾一笑,握上路焰的手背,安撫他小臂上暴起的青筋:“阿焰你別生氣了,大家都是同學,有誤會說開就好了,以後還要在一起學習四年呢,抬頭不見低頭見的,鬧得太難看不好。”
她說話輕飄飄的,不論誰對誰錯,彷彿看著兩個小孩子打鬧。
路焰一聽到她說還要被蘇棠棠糾纏四年,心裡那股噁心的感覺更甚,就很後悔當初填錯了專業,他幹嘛來學什麼破金融學,他家現在有他二叔管著,以後也可以請職業經理人打理,他又不需要累死累活地穩固家業,學什麼金融學???
但這個念頭轉瞬即逝,他路焰不是那種會因為別人的錯誤怪罪自己的人,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蘇棠棠剃頭挑子一頭熱,明知道他有女朋友了還天天糾纏,總說一些似是而非的話引別人誤會,他忍無可忍才會懟回去,她卻覺得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那他不委屈嗎?他活該被她糾纏嗎?他跟姐姐甜甜蜜蜜的誰也別想拆散他們!
蘇棠棠瞠目結舌地望著香梨,她之前想錯了,這個女人不僅虛榮虛偽,還是個綠茶婊!
她明著是在當和事佬,其實就是在挑起路焰對自己的厭惡!
她怎麼能這麼壞,這麼賤,這麼惡毒!
蘇棠棠想讓路焰知曉身旁女人的陰險狡詐,但話還沒說出口,觸及路焰那雙看死人一樣的眼神,頓時惶恐地後退兩步。
直到這時候她才猛然想起來,肆意張揚的路焰不只是路焰,他更是路氏集團未來的繼承人,是在京市乃至整個華國都翻手為雲覆手雨的人物。
她猛然意識到,如果自己將他得罪了,會招致什麼樣的後果……然而不管什麼後果,都一定不是她能承受的!
她的嘴唇因害怕而顫抖,驚懼的眼神難以掩飾。
猶豫一瞬,她落荒而逃。
香梨沒料到女主會如此脆弱,她這才剛出場呢,女主怎麼就跑了?
她懶洋洋的,覺得有些沒意思。
蘇棠棠走了,路焰低聲同她解釋:“姐姐,我跟她真的不熟,她腦子不好,一見到我就犯病,上趕著當小三,我不理她她也無所謂,天天糾纏我煩都煩死了,趕都趕不走!”
“我知道。”香梨柔柔地笑,“我沒有在意那個女孩子。”
對上她雲淡風輕的笑,路焰的心頭一哽,莫名覺得胸口堵滯:“……你不吃醋?”
香梨訝異地與他對視,良久,雙手握住他的手:“因為我信任你啊。”
是嗎?
路焰擰眉不語,心裡還是覺得不舒服。
冰涼的硬物貼上他的指尖,他手指躲了一下,視線追隨,就看見她在往他的手腕上套一條紫色玻璃種翡翠白玉珠的手繩。那手繩古樸大氣,一看就是男士款的。
“在港城淘了一塊不錯的玻璃種翡翠。”她抬眸淺笑,略帶羞赧地抿唇:“覺得你會喜歡,於是找人磨成了珠子。手繩是我自己編的,沒有那麼精細。”
路焰心頭的火氣鼓出個泡來,啪地一下子就炸開消散了。他的唇角要勾不勾,清了清嗓子故作矜持:“哦,還行,其實我也沒有很喜歡。”
香梨只當沒瞧見他眼裡的喜悅,輕哼一聲扭過頭去。
——
洗手間裡。
蘇棠棠捂著嘴巴痛哭了一場,一雙圓潤眼睛腫成了核桃,腦子也哭得抽痛。但她心裡還委屈難過著,眼中的淚怎麼也流不完似的,嘴巴一癟就能哭好半天。
突兀地打了個哭嗝,蘇棠棠只覺得整個人都跟脫了水一樣,身上的力氣也被抽乾了。
她嘆了一口氣,手放到隔間把手上,準備出去洗洗臉。
“……她可真不要臉啊!怎麼敢的?路焰有女朋友的事情全校都知道吧?其他人都只敢偷偷喜歡,沒去打擾,就那個蘇棠棠沒臉沒皮地過去糾纏!”
“不止糾纏呢!我聽他們班男生說,蘇棠棠跟他們關係可好了,那群男生不管玩什麼,喊一聲蘇棠棠,她就屁顛屁顛跟過去,還跟好幾個男生勾肩搭背,說是好哥們呢!”
“笑死我了,好哥們?這不純純紅茶婊嗎?”
“可不是,婊得很,也就那群男的看不出來,以為她多清純多善良呢!幸虧路焰長了眼睛,知道那個女的不是什麼好東西!誒對了,你見到路焰女朋友沒有?我靠,美慘了!”
“見到了見到了!我還查了人家的百科介紹,人家可是HU的畢業生!還曾經是京市理科高考狀元,從小到大都是學霸呢!”
“我靠,真的?我聽說的是她家裡巨有錢,還是書香世家,我們學校有個教授好像就是她的叔叔,家世方面不比路焰差,這兩人在一塊就是強強聯合,一出豪門聯姻大戲。嘖,你說人家怎麼投胎的?怎麼樣樣都好啊?”
“別說了,我都要酸死了!”
兩人旁若無人地在洗手間聊天,最後洗了手一起離開。
蘇棠棠握著門把手的手緊了又緊,指尖和唇色都慘白,眼睛裡卻是濃郁到化不開的不甘以及怨恨。
憑什麼?
憑什麼她陳香梨要什麼有什麼?
而她不過是喜歡上一個男生,就要受到別人這樣詆譭侮辱?
是,她是沒有有錢的爸媽,但她從來都不覺得有錢人就高人一等啊!
像陳香梨這種靠祖上廕庇的富二代有什麼了不起?財富和地位都是她長輩掙的,她只是坐享其成的那一個,她蘇棠棠哪裡比她差了!
蘇棠棠想不通,也不願想通。她只想記住此刻對陳香梨的恨意,記住有個人是自己人生的汙點!
——
香梨高調地去了首都大學,本也沒打算瞞著誰,訊息靈通的大院子弟很快就都知道了,接著整個大院的人都知道陳家那個病美人跟路家那個混不吝在一起了。
陳家父母自然也得到了訊息,陳母滿臉複雜地把香梨喊到書房,她沒有開口就問路家那小子的事,而是說起自己自己有個朋友的兒子在海-關總署任職,“那孩子人很優秀,模樣也俊,高高大大的,跟你年紀也差不多,但是比你外向。外向好,一家裡總得有個愛說話的,不然氣氛就尷尬了。我跟我那朋友說了,這週末她兒子休息,你們去吃吃飯認識一下,他那個工作也能幫到你,就算是交個朋友你也不虧。”
香梨覺得好笑:“媽,我追求者很多的,朋友也很多,海-關總署我也認識人。”
陳母想了想自家閨女的人緣,確實是這樣沒錯,她沒好氣地敲了下女兒的腦袋:“既然認識那麼多優秀男青年,怎麼還跟路家那個混不吝在一起了?那個小子除了長得好了一點,其他哪點拿得出手?”
陳母這樣說,自然是以她能看中的那群男青年為基礎考量的,在她眼中路焰簡直一無是處,也就是那張臉生得好,從小到大就招女孩子喜歡。
香梨捂著額頭,軟聲撒嬌:“您也說了,他長得俊呀。”
“長得俊能當飯吃?”陳母白了她一眼,“小姑娘家家的都給網上那些言論帶壞了,選男人怎麼能只看臉呢?品性、能力和家世,這些都是比長相更重要的東西。”
香梨抱住陳母的胳膊,繼續軟聲軟語:“媽媽,路焰品性是不太好,但我知道怎麼讓他聽我的話,能力他也是有的,他那個賽車俱樂部其實收益很可觀,投資的一些產業也都是賺錢的,家世他更不缺,路家跟咱們家不是頂頂匹配的嗎?”
陳母想說男人光會聽話可不行,至於那什麼賽車俱樂部和投資,她就更看不上了,她和自家丈夫就是做風投的,路焰做的那些事對他們來說就是小孩子玩鬧,賺的也是蠅頭小利。至於最後一點……陳母莫名多想了一點,路家和陳家確實是最適合聯姻的家族,可結百年之好。
對了,路家不是還有個——
“太太,小姐,路總過來拜訪了。”
對啊,路行端!
陳母眼睛都亮了,讓傭人進來:“行端過來了?”
傭人恭敬答話:“是的,路總說有份檔案拿給先生還有太太看。”
“行,我知道了。”說著,陳母就出了書房,還沒忘拉上想溜走的香梨。
路行端過來的藉口是商業洽談,打算跟陳父陳母合作拿下一個官方扶持的重點專案。陳父陳母聽說過這個專案,但瞭解不多,路行端也就順勢在陳家坐住了。
香梨左右無事,去廚房泡了兩杯普洱和一杯龍井。
龍井被放在路行端身前,他抬眸望了過來,眼神中隱有壓抑的怒火,又有些複雜情緒在肆意。
香梨展顏一笑,笑容清澈溫柔一如往昔。
路行端握著茶盞的手猛然捏緊,茶水盪出圈圈漣漪。
專案的事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聊完的,這會兒也快到晚飯時間了,陳母抱著不可言說的心思留路行端在家裡吃晚飯,本只是客套,沒抱多大希望,沒想到路行端略一沉吟後就點頭了。
她喜出望外,趕緊吩咐傭人加菜,又東張西望沒看到香梨:“香梨哪兒去了?”
陳父倒是瞥見女兒去了後院:“我看她拿著本書去後院了。”
陳母便讓路行端去找香梨:“你們同齡人有話聊,我們兩個老傢伙就不摻和了,再看看你這些檔案。”
陳父不滿,他們夫妻倆也就五十出頭,正值事業巔峰期呢,怎麼就是老傢伙了?
後院的花園裡,香梨蓋著薄毯躺在躺椅上,手裡拿著一本書,美人優雅沉靜,頭頂是一棵鮮綠的桂花樹,光影斑駁地落下來,風一吹就跟著浮動,空氣細小的灰塵和絨毛在光隙中游走,一切看上去都那麼歲月靜好。
路行端深吸了一口氣,在石桌邊坐下。
香梨投來關注的一瞥:“聊完了?”
他沒有答話,眸光深沉地凝視她,像是在解一道難題,又像是在分析她這個人。
“怎麼?”香梨坐了起來,撫了撫後背,免得裙子被壓皺了。
單薄的脊背很有儀態地挺直,蝴蝶骨曲線畢露,明明氣質出塵,卻又美得如同初春融雪後綻放的第一朵迎春花。
美則美矣,然而這朵迎春花卻不是為自己綻放的,路行端那張用教養和偽善堆砌的面具忽地就碎裂了。
他捏住香梨的下頜,低下-身來,壓低了聲音:“你要演戲到什麼時候?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兩家認識這麼多年,我會看在這些情分上放過你?”
香梨被迫昂著腦袋,下頜上的力道使得她一雙細眉蹙起,“行端,你——”
“別叫我。”他將手甩開。
她猝不及防撞到躺椅的扶手上,胳膊被劃出一道長長的血痕,在嫩白的肌膚上格外明顯。
她捂住胳膊,難以置信地望著憤怒中的男人,隨後站起身,遠離他一些。
路行端這才注意到她另一側手臂上的血痕,呼吸猛地一滯,又強忍著移開視線。
“有什麼事等你消氣了再說吧。”香梨斂眸,第一次對他露出面對陌生人的疏離和客套,“你沉浸在怒火中,我們大概什麼也聊不明白。但就像你說的,我們兩家認識許多年,我們也認識許多年,我以為我們已經是好朋友了,我可以分享你的煩惱苦悶,但不代表你可以傷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