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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棋走偏鋒局盡毀,輪轉之刻入終局。

“世界”的起始,源自一條“河流”,知曉其本源的存在,早已在無盡的時光中磨滅,沿著流向,去往不知處。總有存在宣告,那是縫合,維繫“世界”的線——命運之絲。

言傳“怒江”,源自於那條“河流”中,不甘和憤怒的斥責,無聲控訴著虛無的存在,不肯接受“真相”。在鴉羽集中,它被認為是一切的起源,根基,不可或缺的存在。

但具體的真相,只有少部分存在的心中知曉,但大多都是乾枯腐朽,被剝奪了表達的能力,像一塊遍佈風孔的石頭。

而極少數的,則是居住在“世界”的塔尖內的,不可輕易言語之存在,無論源自何種‘世界’,都會面對怒江,都會乘上飛烏,在塔尖定居。

石板自主漂浮起來,懸在黃楓身軀的上方,那雕刻的眼瞳,此時彷彿活過來一般,一抹血色緩緩從中滲出,如畫紙上的流下的顏料般,進入黃楓的體內。

迷霧之中,詭異的笛音節奏逐漸壓抑下來,在漸漸刺耳的感受中,言語繼續傳出:“如果失敗的你依舊能來到這裡,那餘覺得,這是怒江的安排。餘應該讓那些擅用餘之力量的存在,為餘顫抖~!珄歲!你看到了嗎?你感受到了嗎?我的兄弟,在你那未曾汙染的血肉中,在縫製你靈魂的絲線中,存在著逆轉世界的主人之言靈,那位奴役之神的禁忌名諱,將其喊出來吧!”

血肉,分解腐化成惡水,邪惡的氣息升騰而起,忽的,那白骨裂開了一道小縫,隨後蔓延到肉眼可見的所有表面,一道道粘稠的白光從中流出。

咚,咚,咚……

黃楓聽到一陣有節奏的聲音,似是鼓鳴,強勁有力。一種奇妙的感覺從自己小腹傳來,是一種異物感,但又覺得非常的熟悉和安心,還有那靠在爐火旁,逐漸明顯的溫暖。雖然緊閉著雙眼,但他“看”到一切都在飛速變化,先是穿過殿堂,由繁榮到破敗,又穿過萬頃原野,一片死寂,看不到任何的生命存在……雪山、峭壁、黑暗中的城市、古堡、鏡子、火焰中的房屋、斷橋、鹿頭、倒映之塔、吞尾駝城之鯨……

無論是理解的,還是無法理解的,他彷彿墜入了一條高速流動著資訊的管道,令他眼花繚亂,大腦越發脹痛,他再次睜開眼睛,看到的畫面卻是自己的面龐,但在不同的時空中,做著不同的事情,不等其思考,黃楓只感覺靈魂一沉,墜落而下!

噗咚!

結實落地,黃楓發出嘶的一聲,從地上爬了起來,稍微觀察了一下,發現是自己曾經來過的夢境房間。那斜陽依舊,分割了房間,隔離出了陰明,這看上去是一個孩童的房間,有著許多毛絨夥伴,目視著前方的陰影,那個孩子果然還站在那裡。

與上次不同的是,這次他主動走到了陽光下,讓黃楓看清了那副無比熟悉的面孔。

“你又來了。”他逐漸走近,眼中流動著詭異的血色,那陽光令他的臉顯得更加蒼白可怖。

“我……”黃楓看向自己的雙手,是陌生的模樣,而自己的身軀,則是無比的殘破,像是一道鬼影般若隱若現。

“我已經等待很久了,但這……都……也許,我該做出一些改變。”他背在身後的左手來到身前,手上握著一把小巧的手槍,其中鑲嵌的靈石滿布裂紋,正在不斷流失著力量。

黃楓張開嘴巴,但除了一些音節外,並不能完整的說出一句話,對於眼前的畫面和聲音,也是時而朦朧時而尖銳,他預感到自己要醒了!

“噓……無需徒勞的嘗試了,這一次,你要對準我的……眉心。”他的聲音沉著而冷靜,動作無比熟練,像是排演了無數次,當他將手槍上膛塞入黃楓的手中後,那股熟悉的冰冷感再次爬上背後。

來不及思考,黃楓舉起槍,彷彿也是嘗試無數次般,憑著感覺迅速找到了一個正確的“點”,就在要扣下扳機前,那股冰冷瞬息便充斥全身,凝結了血液,摧毀了本就殘破的身軀,那冰冷再次握住自己的手腕……

不……不!啊……

內心絕望吶喊,黃楓想要憑藉意志力去抵擋,阻止,但很顯然他的意志力微不足道。就在他準備放棄時,一道灰白迷霧從自己的眼中射出,從中伸出一個五爪鷹手,穩住了槍口的方向。

“吾王……會祝福汝……”

吾王……居於“世界”之巔的四王之一……修,修……

只感覺血液轟鳴,雙目如金魚般腫脹欲裂,黃楓的眼前閃過一道虛影,那是一種不存在於世界,從觀測到的第一印象裡就能得出的結論,無法尋找到其值得描述的地方,祂彷彿只是一道陰影,一注視線,而僅是一眼,一個厄運纏繞,充盈腐爛的名諱出現在腦海中,瞬間汙染了他大半的靈魂。

“修,薩,王!”

砰!

一聲巨響,黃楓感覺一股熱流從雙耳,雙眼,鼻孔中流出,那時一種撕心裂肺的感覺,能清晰的感受到每一塊血肉中,細胞的死亡,也能“聽”見遙遠的宇宙中,那喧囂吵鬧的迷音……

嗡!

忽的,不知是從哪方傳來一聲嗡鳴,這無邊白光明暗一陣,竟開始瓦解!先是一些裂縫,隨後便是如同抽絲剝繭,快速蔓延開來,在那虛無的空間內,原本的世界開始顯現。

“這是……怎麼回事?”心中的不安愈發濃烈,余蘭香想要運轉心法恢復靈氣,但卻毫無回應,只能不斷後退,注視著這片空間的崩潰。同時,她也注意到黃楓的身軀正在飛快的溶解,像是時間被加速了一般,不過是看了一眼,便已經腐爛成一堆白骨。

滴!

過多意外事件介入,系統無法預測接下來的事件走向,請主人謹慎處理這個事件。注:無論身在何處,死去,便會在所有地方抹去您的存在,建議您妥善行事……

冷汗在額頭浮現,何六神一拳力如山河,將那些攻擊全部轟碎,隨後將目光看向下面,那具正在破碎的白骨。他的直覺告訴他,絕對是因為黃楓才導致這些意料之外的變故,但無奈於脫不開身,只能在心中啐了他一口,暗罵幾句。

一股溫暖的感覺傳來,黃楓的意識甦醒後,只在一片灰濛濛中“看”到三處搖曳的火光,並且都在遠離。無法明白自己的處境,只是意念鎖定在離的最近的那團火焰處,就感覺逐漸強烈的拉扯感,隨後便聽到一陣咚咚心跳。

“黃楓?你還活著?!你怎麼……”

余蘭香的聲音傳來,黃楓睜開眼睛,只看見那白茫茫的一片,正在飛快的崩塌,而抬起手,卻是陌生的一雙白皙小手。

“我不清楚……”張開口,卻是余蘭香的聲音,黃楓愣了下神,隨即明白了一些,感受著雙手不受控制的在臉上亂摸,然後說道:“我經歷了一些難以理解的東西,我隱隱明白了什麼,但我現在說不出來,你如果相信我的話,將身體控制權完全交給我,那我能終結他的陰謀。”

短暫的思考一下,余蘭香深呼一口氣,隨後點頭同意了黃楓的建議,意識放棄了對身體的控制,隨後便默默體驗著這種身軀不屬於自己的奇妙感覺。

“何六神!”黃楓一躍而起,竟不憑靈氣承託懸浮在空中,他的到來,令交手的二人暫時停下,紛紛投來視線。

“黃……不對,你是……?”何六神雙目微眯,系統現在像是在裝死一樣,得不到任何有用的建議,不過好在……這裡只是……夢……

“你自信的來源,如今已是燃燭之末,汝曾經背叛了祂,如今……在夢中,將你斬殺!”黃楓雙目發狠,無奈於余蘭香的面容,最多也只是看上去陰沉一些。

“你果然還活著……哼哼哼!既然如此,我們就用這些凡人的身軀,來較量一下吧!”何六神失去了身體的控制,大帝的聲音傳來,那渾身的火焰燃燒的更盛。

黃楓雙目一凝,意識朝著某個熟悉的方向一指,彷彿溝通星辰般,一股充盈的力量遍佈全身。伸出右手,那崩潰的白茫世界忽的靜止,轉而開始縮小,帶來成倍壓力的增長。

“珄歲……不對,你不是他!你是……修……”何六神臉色唰的一下變白,喉頭蠕動著,但始終無法說出完整的名諱。

“汝以為,能輕易離開嗎?”嘴角掀起一個神秘的弧度,黃楓用力一捏右手。“另外,我~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咔嚓!

清脆的聲響,“世界”瞬息崩潰,一股暖流直衝面門,一些嘈雜的聲音也傳入耳中……似乎,是槍聲,哭喊聲……

“唔……”腦中的劇痛令她發出一聲細微的呻吟,余蘭香疲憊的睜開眼睛,入眼是星光閃爍,再就是雨水的冰涼。從地上站起來,她看了一眼自己那被雨水浸溼的衣服,只覺得寒冷無比,再看四周,這天台,只有自己一個人。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我是睡著了嗎?”努力的去回想,但除了頭疼之外,她什麼都記不起來。記憶中,她懷著某種目的來到這裡,但關於這個目的,和之後的事情,她毫無印象。

砰!

又是一聲槍響,伴隨著一聲尖叫,穩定了一下思緒,余蘭香將手中的石板自然的收入口袋,沿著梯子下了去。才走到三層,就能聞到一股濃郁的血腥味,站在走道往內部房間窺探,那張長桌上躺著一個被開膛破肚的人,內部的血肉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食物……

忍著不適之感來到一層,這裡似乎進行著某種聚會,佈置的非常隆重,可惜現在被遍地的碎塊所破壞了氛圍。牆上,桌上,地上,幾乎肉眼可見的,都沾染著鮮血,伴隨著濃郁的氣味,令人作嘔。

“這兒還有一個!”

忽然,一個人從大門走進來,見到余蘭香先是大喊一聲,隨後端起槍就要擊殺,但下一刻,他便渾身一抽,翻個白眼,竟然這般死去了!

上前去檢視,那人神情驚恐,似乎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像是被活活嚇死一般。深知不能久留,余蘭香提了提靈氣,走出大門正準備離開時,被一道聲音叫住了。

那是個中年男人,臉上有著相當誇張數量的皺紋,層層堆疊在一起,快要將那對閃爍異光的眼眸蓋住。他穿著一身白色的長袍,看上去有一種醫師的感覺,雖然此刻,他那衣袍上都是鮮血,衣襬處似乎還黏著著暗紅色的組織。

端著槍,他靠在牆壁上以支撐身軀,氣喘吁吁的說道:“看來你阻止了他,我記得你,你是企圖阻止‘愉悅’的怪物,看看這裡,呵呵……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不是麼?”

“我?阻止?怪物?!”余蘭香看了看自己的雙手,疑惑又有些生氣的說道。

“嗯?”男人發出疑惑的一聲,用長槍撐著,拖著自己那條跛腳靠近了一些,似乎是為了看的更清楚一些。再次靠在牆上,他笑了,笑的非常的透徹和有力。

“你笑什麼?”余蘭香有些慌亂,一些奇怪的記憶也逐漸浮現出來,但她無法理解這些,只能任由其閃過消逝。

“我記得很多人,也記得很多的事情,在……這裡!”男人用力指了指自己的心臟,端起槍來,瞄準了余蘭香。“你毀了這本來是救贖的蜪海聖餐,當然,對於門內的那位來說,另一種不太優雅的進食,依舊……有效。”說罷,不等余蘭香反應,他便把槍口調轉對準了自己。

“不!”余蘭香匯聚靈氣,想要阻止男人,但隨著他扣動扳機,那三色靈石爆發出一瞬的光彩,子彈從槍口噴出,將男人的頭顱撕裂成無數碎片,滴滴答答如雨點般落到地面。

撲通!

聽著腳步聲逐漸清晰,余蘭香瞳孔顫動著,一個閃身離開了原地,一頭扎入巷間,不停歇的來到小鎮外。這個屹立在海邊,名不經傳的小鎮,在慘白的月光下,透著邪惡瘋狂的光芒。在小鎮的某處,火光沖天,濃煙不斷,一些被驚醒的人,從睡夢中抽身,拼了命的往外逃,其中一個還險些撞上她。

“我為什麼……會來到這裡?對,是因為一個人,一個……是誰呢?”余蘭香的瞳孔逐漸放大,神色也變得茫然,在她的視野中,那些逃亡的人們越來越慢,越來越模糊。

模糊的光芒中,她看到了一個殘破的人影,或者說,是靈魂。一個如風中殘燭,忽明忽暗的靈魂,從中感受不到任何的力量沾染,甚至無法從中分辨出有效的資訊。

“你是誰?”餘問。

“……”靈魂微微顫響,一道光波盪漾開來,溫柔的把余蘭香推出幻象,令其清醒過來。

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切依舊是那般模樣,槍聲已經不再出現,那火似乎也被撲滅了,四周非常的安靜,僅剩她一人孤單站在入口處。

嗒,嗒……

聽聞腳步聲,余蘭香轉過身來,只看見一個渾身是血的少女,她的手裡握著一個染血的王冠,其上有著三個“尖”,皆散發著一種令人抗拒的厚重力量。注視著少女擦去臉上流動著的鮮血,將那王冠雙手捧在身前,余蘭香只感覺腦袋一陣陣的劇痛,一個人名出現在她的腦海中,令其不由自主的脫口而出:“黃楓……”

“看來,他似乎放棄了替換你的想法,他本可這般做的。”少女歪著頭,很快想通了,露出不知是欣慰還是有趣的笑容,還是繼續遞上王冠說道:“那你,願意戴上它嗎?”

“我……”彷彿開啟了封閉的記憶之門,昔日的一切湧上心頭,關於黃楓的一切,他都回想起來了,而且無比詳細,彷彿她就是他一般……記憶,太多了,太複雜了,而且那股說不明的情緒,也纏上了自己,令她感到頭腦刺痛。“何六神呢?”花了一些時間緩過來,余蘭香的臉上只有疲憊,那對眼眸中含著絲絲恨意,上前詢問道。

“他認為,界外力才是勘破輪迴的鑰匙,大帝認為,界外力絕對凌駕於世界的頂端……結果顯而易見,一個土著贏取了勝利,用著世界本源的力量。而且,這個世界本身就被無數力量穿刺,界外人,又不止他一個,不是麼……”說著,少女眼眸與余蘭香對視,她的目光銳利無比,彷彿能洞穿靈魂,看到深處的存在。

“我明白了,很多,很多……”余蘭香感到渾身起雞皮疙瘩,在她的靈魂深處,似乎有什麼東西復甦了,隨著這種感覺愈發強烈,她知曉的內容也越發深奧和晦澀,這很明顯,不屬於她和黃楓。

終於,她下定了決心,平靜的說道:“我將去嘗試,穿過那道門,去逆轉顛倒世界。”

少女神色一滯,隨後頷首上前說道:“在那個世界,連神明都會死去……不過這樣總比無意義的掙扎要有希望的多,跟我來。”

兩人來到海邊,在視野的邊緣,海天相接處,一抹明亮的光芒噴薄而出,照的海面閃閃發光,像是星空倒映其中一般。

迎著海風,少女的嘴角悄無聲息地留下一抹鮮紅,垂下的髮絲掃過臉龐,讓人看不清其臉上的情緒,余蘭香注視著那一輪逐漸上升的紅日,只感覺肩上無比沉重。

“下一個輪轉之刻,我就會死去。而這個時間已經被加速了幾周天,留給你的時間不算多。”

“為什麼?你不是已經……”

“這個世界,遠比你想象的要絕望,當我站在這個世界的頂峰後,我感受到的不是喜悅,而是一種悲傷,就像年邁的母親抱住自己長大的孩子一樣……”

“我……”

“相信你,你是天選之人,我已經感受到靈氣和機緣的復甦,當你站在這個世界的頂端時,你會明白我的話的。相信以你的天資,這用不了多久時間的。”

“我不清楚,我感覺,自己只是一顆棋子……”

“呵呵……如果沒有自己的想法,才是棋子。你認為,現在事態的發展,是某些存在期望看到的嗎?無論我們是何種的身份,有些東西,都必須去做,哪怕不是為了我們自己。”

少女眸光閃爍,余蘭香從她的眼中,看到了那被倒映的海面上,那升起的光輪。她笑了笑,伸出手來,接過那王冠。

清涼之意繞上自己的雙手,彷彿被人握住一般,那王冠此刻也爆發出三種色彩,光彩奪目!在少女的注視下,余蘭香將王冠端正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