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機門蓋處一隻骨節纖薄的手攔住了霍聞硯關門的動作。
霍聞硯輕蹙著眉,沒等程初酌自己從裡面拿“罪證”,他把那件涼氣未散的外套拿了出來,骨節玉透的指節拎著領口的位置,版型挺括的西裝外套懸在程初酌眼前。
霍聞硯瞧上去頗為嫌棄它,連拿都不願意拿,只有前兩節指節穩住它,不至於讓這件外套落在地上。
老實說,霍聞硯想直接把這衣服給扔了,程初酌嫌他一年四季總穿著黑色,沉穩得過頭了,最近給他買了不少衣服。
指望霍聞硯穿紅的粉的藍的,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他給選的顏色依舊是冷淡的風格,但比霍聞硯件件精緻考究,掛衣帽間裡不細看根本分辨不出來的好上很多,只是從義務批發變成了高階定製而已。
霍聞硯要是穿的是自己一貫的風格,他的辦公室裡有休息間,當場就能把衣服換了,程初酌估計是認不出來。
可自己買的衣服,顏色不一樣,意義也不一樣,霍聞硯一是……不太捨得丟,二是程初酌絕對可以分辨出他出門和回家穿的不是同一套。
那這本來可以說清楚的誤會,最初衝著為了不影響彼此心情想無事發生的遮掩,就會適得其反,反而像滾雪球似的越滾越大了。
“徐從言分手了,招呼也不打就來公司找我,身上的Omega資訊素味道還沒散乾淨,不小心沾上的。”
想也知道,真要有什麼他不可能一點味道都聞不到,再說,S級Alpha這讓人琢磨不透的資訊素綜合症擺在這裡……,完美契合的AO又猶如大海撈針,起碼程初酌十九年來也就見到了霍聞硯這一個。
這麼想自己老公好像不太好,但……
程初酌偷偷嘀咕,還是用了文藝點的說法。
強制性冷淡。
就還挺搞笑的。
要怪只能怪霍聞硯不懂得看人臉色,總揪著程初酌遮遮掩掩的話題,一個勁的提醒他,程初酌都懷疑要不是他顧忌著身份和臉面,這廝能在小區樓下拉條橫幅,旁邊豎著個大喇叭。
霍大喇叭:“你來看我講座了,你在意我。”
畫面太迷幻,不敢想。
憋了一肚子彆扭氣的Omega繼續借題發揮:“徐從言分手了,身上的資訊素味都能染到你身上來?”
程初酌瑩潤清澈的眸子蘊著滿滿的懷疑,察覺到情緒再貼合場景的霍聞硯:“……”
明明他只把話說了一半,霍聞硯卻自覺腦補了剩下半句。
你跟徐從言是什麼關係?
端站著的男人身姿欣長,如松柏般清傲挺立,他沉默半晌,最終稍稍彎下腰,把那件外套丟回洗衣機裡。
他當初是怎麼想不開和徐從言這玩意當兄弟的?
然而,程初酌是問不出這個問題的。
他非常佩服自己的八卦基因,都快氣成爆炸氣球了,還能抽出空來想別的。
徐從言身上的味道都能染到霍聞硯這裡來,他和他前任分手之前是打了一夜分手泡嗎?
等一下……所以徐從言不會聞到過他資訊素的味道吧??
程初酌生氣的事情已經太多了,徐從言有可能聞到過霍聞硯身上攜帶著的蔓越莓酒味這個猜想更是足夠壓垮他。
程初酌呆愣愣地為這個可能找補。
身上有氣味沒什麼的,洗完澡還有沐浴露和洗髮水的味道呢,資訊素就跟香水一樣,他和霍聞硯每天住在一起,沾上了對方的資訊素氣味非常正常,這並不能代表什麼。
有些比較注意的Alpha和Omega,為了避免這個尷尬的情況都會在後頸上貼隔離貼。
家裡的兩種隔離貼一直在消耗,霍聞硯又格外忌諱這個情況,不小心聞到Alpha的味道他會很煩,不小心聞到Omega的味道他又煩又“性冷淡”。
至於和程初酌結婚以後……冷淡倒是不冷淡了,感覺這些年憋著的精力全堆積出來,清冷自持全都丟到了垃圾桶裡,像頭餓了有一段時間的狼。
這麼解釋一下,程初酌更想死了。
本來是給自己找藉口,比如床上的四件套、空氣裡殘留的資訊素、或者非常純潔的兄弟抱一抱讓霍聞硯身上染上了他的味道。
這藉口找著找著,就找到了死衚衕裡。
貼著隔離貼,還能聞到的資訊素味,已經不是到點就離的虛假夫夫情可以解釋的了。
沒想到啊沒想到,程初酌都沒和徐從言碰上面,在徐從言眼裡,他的臉已經被自家老公給丟盡了。
“一個好訊息一個壞訊息,你要先聽哪個?”程初酌的氣全都漏了,他現在就是個飛不起來,還在搖搖晃晃往下墜的癟皮氣球。
Omega垂著眼,無精打采地坐在沙發邊角。
霍聞硯心道不好,這不是程初酌炸毛的反應。
“寶寶,你咬我一口,把他們的資訊素味道蓋過去。”Alpha蹲下身,黑曜石般的深邃鳳眼輕垂,他側過頭,忍著Alpha最原始的反應把後頸露出來。
能咬的地方其實很多,唇、鎖骨、手臂、甚至喉結都行。
但沒有Alpha會允許Omega咬自己的後頸,這是他們最為脆弱的位置。
霍聞硯背脊緊繃,聲音不自覺的冷沉嘶啞,偏又放慢了語調,無端讓人覺得溫和,像是在蠱惑著誘哄Omega:“咬輕一點。”
程初酌整個人都呆了,霍聞硯在他面前側下身的時候就把隔離貼給撕了,清冷的木質沉香縈繞而出,程初酌覺得自己被資訊素勾得發滾發燙。
蔓越莓酒香傾斜而出,與熟悉的烏檀木香纏綿繚繞。
Alpha的後頸和Omega一樣脆弱,冷白的肌理皮下有一處小小的凸起,他很清楚,這是霍聞硯腺體的位置。
程初酌最初想問徐從言分手了都能去公司裡找霍聞硯,為什麼他生氣了霍聞硯卻不多哄哄他,可避著他無視他的是自己,就連現在他也在借題發揮。
少年保持著坐在沙發上的姿勢,濃長的眼睫輕顫。
程初酌的視線模糊,眼前霍聞硯抵抗本能握至青筋繃緊,指尖泛白的手漸漸不甚清明。
程初酌知道,自己和霍聞硯不過是契約夫夫,所以他從沒多想,可事情的進展卻總是不如人所料。
既然想不通,那就簡單點兒,起碼擁有一年雖然不圓滿但體驗感很好的婚姻,總比真像自己和何遠說的那樣,霍聞硯出錢,他買菜做家務的關係好吧。
付出了感情就會有期待,程初酌出於私心,儘量把這個分的明明白白。
霍聞硯生氣了,他每次都把他給哄好了。
為什麼自己生氣了,霍聞硯就總沒辦法,而且還總愛逗他生氣,逗他害羞?
程初酌一直覺得霍聞硯一點兒也不會哄人。
和他的資訊素一樣,永遠冷淡永遠沉穩,冷冰冰的像個木頭。
可現在……
Omega眼眶再也盈不住清澈的水珠,他俯下身,發狠地把霍聞硯拽起來,攥著他一絲不苟的襯衫衣領,再把他還沒來得及摘下來的領帶給攥住。
程初酌不論是體型還是體力都比霍聞硯差了很多。
他使了力氣,想把霍聞硯給扯過來,順從Omega的動作被他半扯半拽弄過來的霍聞硯鳳眸驟然和他對上,看見他眼角劃過的清淚後怔愣片刻,眼底情緒晦暗不明。
Alpha輕柔地拭去眼前同時兇巴巴流眼淚的少年,程初酌的手緊緊貼在他的鎖骨之上,食指感受到了喉結滾動的動作。
霍聞硯無奈又縱容的語調沙啞:“不哭了寶寶,可以咬重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