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寶五年一開學,大家幾乎立刻就感覺到了異常:首先是本來睡死也不出宿舍的柳驚濤居然開始出門打籃球;再就是這人午晚飯也經常連著一個禮拜也不跟兄弟們吃了,一到飯點保準見不著人;最離譜的是他養的鸚鵡“蛋黃兒”一個假期不見詞彙量竟然翻了一倍,它蹲在站槓上操著奇怪的口音自言自語,說夭得夭得。
種種跡象表明:老大戀愛了,對線的還是個川妹子。
這天下午,果不其然柳驚濤又不在,宿舍裡少了義大利男高音的喧囂,就顯得格外的寂靜,孫飛亮還泡在圖書館,剩下的人開四黑被路人坑得肝腸寸斷一路俯衝,最後再無興致,只好圍繞著“大哥的心動女生到底是誰”這一話題展開熱烈討論。
“感覺應該跟籃球有關係。”楊寧指出。
“要不找機會盯個梢,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楊青月出主意。
“這樣不太好吧……”李俶有點猶豫。
“怕什麼,到時候吃席也總得叫上哥兒幾個,現在全面開放,結婚都不帶蓋頭,還不是早晚都要見面的,提前看一眼怎麼了?”葉凡煽風點火道。
於是最後會議一致投票透過,決定由最積極的葉凡同志深入敵後,看看敵方的廬山真面目。
“靠,為毛是我?”葉凡說。
“你比較矮,在球場附近不太會引人注目,不容易被臨時拉到場上去充數然後暴露身份。”楊青月分析道。
“那為什麼不讓楊寧去?”葉凡反問,全屋也就楊寧跟他差不多高。
“他夠壯,一看就是打大前鋒的料。”楊青月解釋道。
李俶體育課選的籃球,親自見過楊寧的身手,經過多年健身的打磨,楊寧雖然個頭稍矮但肌肉爆發力驚人,一顆球在他手裡運得虎虎生風,轉身過人三步籃一氣呵成,彷彿飛翔的野豬。
有道是太白山野豬發威,老虎都要退避三舍,何況球場上玩玩而已,有誰會自討苦吃地去試圖封擋一頭飛起來的野豬呢?
於是葉凡在食堂離開隊伍去人群裡尋找柳驚濤,這是個比較簡單的任務,柳驚濤一身匪裡匪氣的穿搭在人群裡還是挺顯眼的:T恤上印著的大鯊魚活靈活現似欲擇人而噬,脖子上用黑繩掛著個伊西斯(注:埃及神話裡的生命女神,英文拼作ISIS,作者不知道柳驚濤原型的那位同學常年帶著這個是不是說明他的背景跟同名的組織有千絲萬縷的聯絡……)羽毛形狀的墜飾,手腕上還帶著一串泛黃的蛇骨手串。
很擅長古董鑑賞的楊青月,開學當天就一眼看到了這件奇寶,在徵得柳驚濤同意後,他把這串蛇骨放在手心裡,翻來覆去地盤了半晌,還拿出一隻精緻的放大鏡,對著每個骨節看了又看,最後終於試探地問道:“夏朝的?”
“夏威夷的。”柳驚濤回答。
“哦……”於是品鑑家楊青月鄭重地點頭,“啃得還挺乾淨……”
所謂“匪裡匪氣的穿搭”,指的就是這一種搞到什麼就穿什麼的瀟灑。
然後葉凡就看到柳驚濤一個人佔了張桌子啃雞腿,周圍的人群自覺地以他為圓心閃出一個圈來,對面並沒有坐人。
正在葉凡失望地準備轉身閃人的時候,人聲鼎沸的嘈雜中突然響起一個卓爾不群的清亮女聲:
“哈兒,吃完打球噻?”
葉凡回過頭。
……
於是當晚“打球噻”就成了宿舍所有人對柳驚濤的專屬問候語,在不明真相的孫飛亮也跟風來了一句以後,柳驚濤終於忍無可忍了。
“靠!”柳驚濤皺眉,“狗仔隊啊?”
葉凡一副恍惚的樣子躺在鋪上瞪著天花板,一臉的若有所思。
230的一幫孫子外加隔壁的李瑒剛剛軟硬兼施地從柳驚濤嘴裡套出了二人那次有點尷尬的初見,一如當年對付李俶那般。李瑒就繼續搖頭說可惜可惜,當時大佬你要是下半身也沒穿就那麼進去,估摸著這會兒生米已成熟飯……
一室的笑聲中,柳驚濤一個拖鞋就扔了過去。拖鞋從李瑒屁股邊上完美擦過,然後空心入籃,靜靜地躺在廢紙簍裡。
無人喝采。
“哥們,要不你打分衛吧。”還是楊寧慧眼識英,走過去拍了拍柳驚濤的肩膀。然後他看看柳驚濤臉上的殺氣或者說是匪氣,又不必要地補充了一句:“我是說讓你打得分後衛這個位置,不是說讓你打這個人……”
“正好學校今年有籃球賽。”孫飛亮說,“我覺得大哥可以一起。”
楊青月直接從上鋪丟下一本書來:“打籃球看這個,先學學基礎的規則啊套路啊什麼的,別上場沒幾分鐘給罰下去了。”
柳驚濤接住翻開一看,嚯,《灌籃高手》。
然後一群人轉頭看著葉凡的鋪位,這個晚上老五好像出奇地安靜。
葉凡依然一臉恍惚地瞪著天花板,臉上的表情已經從若有所思變成了悵然若失,似乎是突如其來的安靜讓他覺察到屋子裡的氣氛不對,於是他這才一臉茫然地坐起身來和大家對視。
“大哥,”良久,葉凡終於開口道,“就是你被看光的那天,她是光著腳的?”
柳驚濤被這突如其來沒頭沒腦的跑題問得愣了一下。
“嗯。”
“哦……”葉凡重新倒在床上,“那也不算虧……”
沒有人聽到他的話,一群人已經開始參謀著怎麼給柳驚濤送助攻,進而讓他成為球場上“最晃眼的那顆星”了。
“我還是覺得不行,”第二天李俶線上性代數課上小聲說,他拿起一張紙晃了晃,上面是本屆校園籃球賽的出賽表。
計算機系的第一場就是打機械工程系,唐小婉恰好是敵方觀眾。
“要是大哥把對面打太慘是不是不好啊……”李俶有點擔心。
“不,”楊青月大手一揮,“要的就是這個效果,讓小姑娘親眼看著老柳一個人挑他們機工五個,才能彰顯猛男本色。”
“那萬一人家不喜歡猛男怎麼辦?”
“不喜歡能那麼當面喊他‘哈兒’?”
李俶還想說些什麼,但很不幸討論就此中斷。
因為教授蕭卿雲也注意到了楊青月剛剛在睡成一片的學生堆中間那“大手一揮”的灑脫,於是蕭老師一腔相見恨晚的心情,面含笑意地說道,“那麼就有請楊青月同學上黑板為大家演示這道題的解法,大家掌聲鼓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