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崢眉骨很高,長相是偏凌厲的型別,可重逢後沈宜然每次看他,他那雙從前盛滿桀驁的眼睛,現在總是垂著。
他們之間每次對視,總會有一個人先躲開。
所以,何至於兩個人都為錯誤的感情折磨自己呢?
她喘口氣,接著說:“不管你來多少次,做了多少事,我都只會告訴你,不要再麻煩我。”
“吃掉你做的飯是不想浪費糧食,製作乾花很浪費我的時間,和你見面......”
“會讓我一天的心情都不好。”
風雨聲靜了,齊崢感覺自己正漸漸失溫,心跳停了一秒。
“......好,我以後儘量做不讓你覺得麻煩的事。”
“齊崢——”
“......”
“我讓你放下!”
“我放不下。”齊崢執拗地別開眼,“我知道我追人的方式很拙劣,我會慢慢改,但是菜快冷了,你今天就先勉強收下......”
那冷白的手指勾著食盒的把手,只被雨水濺溼了一小塊,齊崢還在自己胸口擦了擦才遞給她。
沈宜然頭皮發麻地接過來,又不得不再收下花。
男人把傘放低,擋住面龐,聲音清晰地傳過來:“那我走了,你......不要心情不好。”
沈宜然一頓,顯然沒想到齊崢做出這樣的動作。
他那麼驕傲的人......
那塊被沈宜然不小心踩翻的石塊又再次被齊崢踩過,泥水濺上鞋面,腳步慢慢遠了,最後再看不見。
沈平夏從後面冒出來,幽幽地說:“別看了,人都走遠了。”
沈宜然被嚇一跳,然後把食盒塞進她懷裡,“吃吧,以後都沒了。”
“聽你這語氣還挺可惜。”
沈宜然擺弄著白玫瑰的花瓣,只有眼睫輕微顫動,“不可惜,我不想再應付他了。”
“他真放棄了?”
沈平夏從食盒裡捏出一張紙,“嚯,齊總還挺純情,還寫情書呢。”
沈宜然接過折起來的紙,翻開看,只有四個字——
宜然,等我。
紙已經被食盒裡的熱氣悶溼,她拿在手裡沉甸甸的。
這不是齊崢平時工作時用的字跡,若今天是跑腿送來,她大概會以為是代寫,但又十分熟悉,總覺得在哪見過。
餘光瞥到那束花,她驀然記起,齊崢曾經也拿過一束紅玫瑰出現在她面前,只不過那卡片上沒有署名,只有她的名字。
落款‘宜然’兩個字,連筆鋒都是一模一樣。
那玫瑰後來被黃雅帶走了,說是扔掉可惜,而她當時只注意到齊崢冷淡的表情,根本不在乎那束花的結局。
一旁沈平夏看她眉心皺著,把菜端了出來也沒敢動,試探著問:“......你要不要嘗一嘗?”
沈宜然目光滯緩得很,慢慢轉向桌上的三菜一湯,“不吃了,菜冷了。”
有些事,也過期了。
當晚雨越下越大,幸好航班正常起飛。
齊崢知道自己這趟必須回去,要是晚回一天,那麼就得多一天留在海城,他不錯過沈宜然的生日。
裴路來接他,隨便把買回來的宋瓷美人枕交給他。
“很順利嗎?”
裴路目視前方,腦子裡忽然浮現那女人生氣卻不得不強忍的小表情,笑著說:“算順利。”
到齊家門外,齊念老遠就衝著車招手,結果裴路先下車,她臉色立馬變了。
“你這是什麼表情,很不樂意見到我啊?”
齊念連忙擺手:“哪兒能啊,我就是有些意外。”她飛快地把傘遞給他,然後鑽到齊崢傘下,亦步亦趨地扒著他的肩頭,“哥,你把我領導請回家我能吃好飯嗎?”
齊崢還沒開口先咳嗽兩聲,他偏過頭,避開齊念,聲音有些啞:“給爸的生日禮物是他幫忙買回來的,還不請人家回家吃頓飯嗎?”
齊念拍在他背上給他順氣,被齊崢不動聲色閃開,他把傘塞到她手裡,淋了幾步雨回家。
齊念嘴角又癟下去,裴路站在門廊下等她,“大小姐,還不快點過來。”
裴路是世交的兒子,齊周賀樂得見他和齊崢來往密切,現在又相當於是齊唸的半個老師,這頓飯招待的正是時候。
有長輩的地方話題肯定少不了催婚,齊周賀看一眼齊崢,對裴路說:“裴路啊,你爸前幾天還跟我聊起你的私事,說是不是萬起太壓榨人,都沒剩時間給你談戀愛了。”
裴路笑笑,禮貌答道:“其實這幾年有接觸的物件,不過還是得慢慢來,找到合適的才行。”
齊周賀也說是,但轉眼又看齊崢席間全程冷臉,一副誰都欠他的模樣,還是忍不住發脾氣,“齊崢!你說你去蘇城追人,現在兩個多月了,人呢!”
裴路有些錯愕,他還不知道這件事。
齊崢還是沉默,反而是齊念大膽嘀咕一句:“爸,有客人在你非要說哥不好乾嘛......”
齊周賀冷哼一聲放下筷子,齊崢隨即站起身,捏了捏喉嚨說:“我有些不舒服,先去休息,你們吃吧。”
無錯書吧喬曦還想開口挽留,被齊周賀厲聲呵斥:“別管!”
裴路看一眼沙發上沒拆的錦盒,也放下筷子,“叔叔,我還有這次併購案的事要和齊崢商量,就先不陪您用餐了。”
“去吧。”
裴路來到二樓,看見齊崢站在露天平臺上,走過去拍了下他後腰,“都感冒了就別站這吹風了,下過雨後還挺涼的。”
齊崢看他一眼:“你是不是也不抽菸?”
“不抽。”
“嗯。”齊崢又抬頭看天空,“明天還會下雨,早點去會場吧,別堵在路上。”
“放心吧,倒是你,晚上全是辣菜,你也不說自己嗓子痛,吃飽了嗎?”
齊崢又模糊地嗯一聲,沒什麼交談的心思。
裴路看他就一件襯衫撐著,好像又比上次見面瘦了點,話在嘴裡滾幾遍,還是沒說出口,只強硬地別了他肩膀,把人往屋裡推,“去休息,明天別比我晚到。”
臨走前,裴路又和齊崢重複了一遍買回那件美人枕的過程,試著勸他:“跟叔叔說這是你花了時間去找的,別搞得像我送的一樣,我可一分錢沒花。”
“我花的也是齊家的錢。”
“你自己又不是沒投資!你那積蓄不比在萬起拿的多嗎!”
裴路知道齊崢從小就介意這個,緩了緩語氣說:“彆嘴硬了,你有喜歡的人了是吧,以後不帶她回家?以後你們一起回齊家你也是這個樣子?那人家怎麼自處?但凡是個講禮貌的,估計都不敢像你一樣對誰都冷臉。”
齊崢想到沈宜然之前在他身邊,連對辦公室的同事都不會狐假虎威,她那麼軟的性格,肯定任齊周賀教育。
心臟酸脹的疼,他是真不想沈宜然再在他身邊受一點委屈,哪怕和他回家這件事還遙遙無期,但他就是被裴路的話給打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