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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9章 番外

兗州城。

秦恬的飯局。

李二姑娘李純珍早早地就起了床梳洗打扮,早到外面的天才剛亮,三五雞鳴之聲不斷響起。

她半夢半醒之間恍惚著,還以為又回到了從前在諸城的太平年月。

“幾時了?我不會晚了吧?”她問身邊的丫鬟。

丫鬟連道不會,“二姑娘瞧,外面天還沒亮透呢,恬姑娘的宴請在午間。”

但李純珍卻道不能晚,“她可是單單叫了我去街市上吃早飯。”

自從跟著大哥來了兗州,不必在父母身邊晨昏定省,李純珍許久沒有去過早市了。這會哈欠連天,“我以後都未必能隨便見到恬恬了,今次可不能晚了。”

丫鬟聞言加快了手腳,“也是,外面都傳言,說秦家的姑娘就是日後的皇后娘娘呢。”

小丫鬟突然說起這個,精神抖擻了一下。

“若是真的,那奴婢豈不是看著皇后娘娘長大的?!”

這事當然是真的,自上一次沈瀟將軍單獨請她大哥吃飯,李純珍就看出了端倪。

彼時恬恬還是肅正軍中的公主,那位“秦大公子”只是肅正軍中的大將軍,兩人雖然已經除開了兄妹的名分,但秦大公子看恬恬的目光,可算不上清白......

如今兩人身份再度翻轉,恬恬又做回了秦家的姑娘,那位大公子反而成了陛下。

他道江山未定,尚未稱帝,但趙寅的殘餘勢力所剩無幾了,距離皇帝登基也不遠了。

而新皇登基必然冊封皇后,皆是怎麼可能是別人?

李純珍想起小時候,和住在無名小院裡的小姑娘一起耍玩的時候,時常同她一起去看帝王將相的本子,只覺得那都是遙不可及的事情,甚至她搖身一變成了秦指揮使家的女兒,她驚訝萬分,但也沒做更多聯想了。

而如今,帝王將相,全在自己身邊。

李純珍想到這些,只覺得話本子都沒意思了,話本里說書人口中的故事,不過是她身邊人身上發生的事之一二。

這麼想,她去見秦恬都有些緊張了起來。

等丫鬟收拾好,她瞅著時辰就快步出了門,很快到了熱鬧的街市邊緣。

她這邊坐定,剛點了兩籠包子,就見秦恬從另一邊快步走來了,邊走邊同她打招呼。

初秋的早市僅有微弱的清冷,被熱鬧的人聲一襯,這點涼意就飄蕩而去。

好友穿了米蜜合色並米色襖裙,走在人群乍一看同尋常百姓家的姑娘無有兩樣,李純珍都晃了一下,還以為她們只是在諸城街頭小聚。

“包子都點好了?”她一如往常地坐了下來,恰好店家端來了稀飯,她還替她一併接下來。

若說來時還有那麼點緊張,眼下的李純珍,早已將見到未來皇后娘娘的緊張,拋去了腦後。

包子攤上熱氣彌散,說話聲吆喝聲此起彼伏,李純珍也融進了這煙火氣息之中,慢吞吞地同秦恬說起了話來。

“你怎麼回兗州了?秦大人接你回來的嗎?你們以後是不是要搬去京城了?不過我聽我大哥的意思,我們興許也要搬家,就搬去京城。”

“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我正想著以後......不易見到你們了。”

李純珍聽她這麼說,朝她眨了眨眼睛,小聲。

“所以,坊間關於皇后娘娘的傳聞,都是真的?”

秦恬臉色倏然一紅,她連忙咳了一聲。

李純珍好笑,但見她這模樣,也知道錯不了了。

她從皇后娘娘本人這裡得到了確切的訊息,想想從前,只能從話本子裡猜測的歲月,那可真是一去不復返了。

李純珍高興起來,主動岔開了話題,同秦恬說起了青州的事情。

“......先前魏氏將魏大公子逐出了宗族,眼下京城易主,魏氏闔族又要將魏大公子認回去,仍舊做他們的宗家嫡枝長子,做往後魏家的家主。魏大公子雖然沒有拒絕重回宗族,但卻沒有要返回魏家掌家的意思。”

許久沒有聽到魏雲策的訊息了。

“那他......?”

李純珍道,“我聽說鶴鳴書院的周山長上了年歲,想將選一人繼任山長,這個人約莫就是魏大公子了。而魏大公子一次都沒有回魏家,只留在書院之中。”

秦恬沉默了一陣,她順著問了一句魏緲和何秋。

李純珍對於何秋不太清楚,“沒有聽聞魏大公子的親事,只聽說魏家前些日嫁了表小姐,過些日要嫁嫡小姐了。”

秦恬驚訝,何秋和魏緲都已經定了親事了。

關於魏緲,李純珍略微知道一些,“說是要遠嫁去西北,那位魏姑娘不願意,在家裡鬧了一場,但婚事的籌備卻沒有停下。”

以魏緲的性子,秦恬不難想象她不情不願嫁過去後,會過上怎樣的日子。

但這些人,都如同曾經擦過臉頰的風,離她遠去了。

兩人邊吃邊聊了一陣,又挽著手在街市中游蕩了一圈,買了好些吃的玩的,早早就去了秦恬定好的酒家。

此番小聚的都是從前的熟人,她和李維珍到了沒多久,就見白琛和月影聯袂而來。

白琛因在戰事中受傷,返回到了兗州養傷,這會看走路姿態,想來傷勢快要大好了。

而沈瀟原本自告奮勇,要從北線轉去南線平亂,還是秦恬看著她著實太累了,同秦慎說將她扣下了兩天。

不過是沈瀟如今是手握十幾萬大軍的大將,連稍事休歇的日子都在忙碌,還是白琛連番催促,才將她催促出了門。

結果到了此處,沈瀟驚奇地發現,素來從不晚到的李維珍,人卻不在。

她想了想,問秦恬和李純珍。

“他......還沒來麼?”

李純珍直言不知道,“我今日一直同恬恬在一處來著,不清楚大哥的事。”

秦恬也這麼說,卻叫了沈瀟一聲。

“對面三家鋪子都是李家的鋪子,說不定李大哥就在那處,阿瀟不若親自去尋?”

“倒也不用吧?”沈瀟略有點尷尬,可白琛又點了她。

“你前幾日在京城就說要請李大公子下館子,結果人家去了,你又有事沒去了,晾了人家一程,眼下人家指不定惱了,聽說你來,不願意出面了。”

沈瀟更尷尬了。

那件事確實是她不好,可軍中有事,她做將軍的,一時沒脫開身。

月影也嘖了一聲,“阿瀟還是去尋吧,也算是對上次爽約的賠罪。”

眾人都這麼說了,沈瀟坐不下去了,心裡也著實有些忐忑,只好下樓去尋人。

不想下了樓卻發現對面三家李氏的鋪子,倏忽間都關了門,明明方才還開著的,眼下突然關門是什麼道理?

沈瀟驚訝,左右看了看,只看到一旁低頭走過來的路人小哥。

沈瀟不禁上前,想要問一句這是何情況,“敢問小哥,這......”

話還沒說完,只見身前的男子緩緩抬起了頭來。

“沈將軍,到底還要認錯李某幾次?”

李維珍?!

沈瀟:?

可眼前的李維珍,只穿了件乾淨的細布衣裳,與手握金沙的溫潤公子打扮全然不同,她怎麼會想到路人竟然是他?

但李維珍卻嘆氣搖頭。

“沈將軍無辜爽約,又屢次錯認李某,看來心裡對李某甚是不滿。既然如此,李某便也不礙著沈將軍的眼了,這便走就是。”

說完,當真轉身要走。

沈瀟心下一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

“沒有沒有,我沒有不滿你的意思,你、你別生氣......”

高挑的青年沒有轉頭,在她瞧不見的地方,自眼角里看了她一眼。

“當真?”

沈瀟連忙點頭。

青年卻道,“我是不太信的,除非......”

“除非什麼?沈瀟也知道自己錯認了李維珍很多次,上次爽約也著實是她的不對,她道,“你只要別生氣,有什麼要提的只管提!”

“這也當真?”他再次確定。

秦慎金口玉言,“千真萬確。”

“哦——”青年應了一聲,拉出長長尾音,這才轉過頭來,目光緩緩落在她身上。

“十日之後便是黃道吉日,不知李某能不能上貴府的門,提親?”

話音落地,他灼灼的目光卻未有移開。

沈瀟有些發懵,卻聽見了頭頂上掩藏不住的笑聲。

她抬頭看去,只見秦恬、白琛、月影和李維珍,都趴在窗邊看笑。

白琛還吆喝了一句,“侄女,快快回答呀!”

這算什麼?

合起夥來騙她?

沈瀟再鈍,也明白他們都是一夥的,但卻沒有一個跟她一夥。

她不由又急又氣,但青年的聲音再次響起,低淳嗓音如同觀音菩薩玉淨瓶裡的仙露,滴滴落在她心上,旁的雜音與雜念都化開了去。

他柔聲輕問。

“阿瀟,可以嗎?”

沈瀟耳邊都發麻起來,心慌意亂地恨不能上陣殺敵緩上一緩。

可灼灼的目光從未自她臉上移開半寸。

“嗯......你要是想去,就、就去吧......”

說完,自脖頸紅到了耳根。

對面的青年卻心滿意足地高高彎起了嘴角。

“若是大將軍忙碌,自去忙碌即可,屆時李某隻同岳母大人打點這些庶務,必不讓將軍操心。”

沈瀟:“......”

這就岳母大人了?!

她抬頭向他看去,男人溫潤如晶玉的眼眸,笑意掩藏不住了。

樓上那幾人則咯咯笑著,一聲都沒停下。

沈瀟忽然覺得,自己好像徹底被算計了......

*

這頓飯一直吃到日頭西斜才結束,要照著秦恬的意思,大家乾脆一起吃晚飯好了。

不過眾人各有各的事情,秦恬也有自己的事情,她返回了公主府,不想進到殿中,險些撞到一人身上。

秦恬驚訝抬頭。

“大哥你......”

開了口才想起有人不許她叫他“大哥”了。

“嗯?”他瞧她。

可秦恬萬分不習慣叫表字,那樣的叫法,著實有種奇怪的感覺。

她咬了咬唇,乾脆不叫了。

“你......你怎麼來了?你不是在京城?”

秦夫人要和秦貫忠和離,誰來勸都沒用,秦貫忠不知道怎麼辦,還是老管事悄悄同秦恬道,“不若姑娘回青州瞧瞧,也許夫人就沒那麼生氣了。”

秦恬覺得確實該回去一趟,也不僅是去探看親生父母,她想去給教養她長大的母親說說話,告訴她和那位犧牲了的葉大人,他們期盼的新朝到來了。

只不過,秦恬在回青州的路上,於兗州城稍稍停了一停。

某人自然是在京城脫不開身,秦恬也無有讓他相陪的意思,就比如今日的小宴,他不在眾人就能放鬆樂和了。

可他卻一下道出了他的心思。

“至於恬恬在外樂和,一頓飯吃到這會才回來,不知什麼飯菜如此可口。”

秦恬:“......”

這怨念有點大了吧?

偏偏他還問了一句,“李大公子也在?”

這位大哥緣何還要單問一句李維珍?

秦恬實話實話,“......那自是要在的,今日李大哥才是主角兒。”

他把李維珍和沈瀟的事情說了,聽得身前的人眼中蓄了笑意。

他張口便道,“這是好事,宮中可以聖旨賜婚。”

賜婚?!

秦恬也驚喜了一下。

但看著他臉上的喜色,和方才但但問起李維珍的話,還有往前許多時候,他對李維珍的諸多防備,秦恬忽的明白了什麼。

“......不會吧?”小姑娘嘀咕出了聲。

“不會什麼?”

她連忙搖頭,壓住心裡的好笑,“若能賜婚那再好不過了。”

但她現今更著意的是青州的父母。

“你此番出京要去何處?我這兩日還是要去青州的。”

她跟他說了一下自己的行程,卻見青年輕輕笑了一聲,鼻息蹭在她額頭。

“李維珍要登門提親,難道,我不用嗎?”

秦恬愣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青州秦家原本是他的“家”,如今反過來,要他登門提親了。

過往的一切如影晃動,她仰頭看著眼前的男人。

胭脂融化般的夕照日光,自西窗欞上灑落了進來,灑在她裙襬邊,灑在眼前青年的長靴上,將他們的影子拉長,如同十年百年的歲月之長那般。

靜默的長影緩緩動了起來,男人的手牽住了她的手,分開的倒影慢慢相近相貼,最後緊緊相依交疊。

也許是陰差陽錯,也許早就命中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