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玉晚呻吟著醒來。
夢璃見玉晚醒轉,立即端來一碗醒酒湯,心疼哄道:“姐姐這是怎地了,往日不喜喝酒的人,竟一喝就醉成這般,快些將這湯喝下,好醒醒神。”
玉晚捧著自己的腦袋,還是覺得重若千斤。
明夏在一旁搖搖頭,吩咐夢璃拿勺子一勺一勺地喂玉晚喝。玉晚喝了幾口,苦不堪言,咂吧幾下嘴忙推開道:“這是什麼東西?怎地如此難喝?快快端走。”
明夏平靜說道:“這是殿下命人給你熬的醒酒湯,妹妹你敢抗旨不遵?”
玉晚皺著眉頭,心不甘情不願地三口並做兩口將藥灌完,快速接過夢璃遞上的麥芽糖含入口中,問道:“昨晚我是怎麼回來的?”
夢璃嘴邊噙著一絲曖昧笑意說道:“姐姐昨夜可是醉成了一灘爛泥一樣,能怎麼回來?自然是殿下送回到永寧殿,蘇公公想喚我們將你扶進屋,哪知殿下卻直接抱著你進了西苑,將你好生安置回屋。”
玉晚“啊”了一聲,覺著頭愈發重起來。
明夏和夢璃相視一笑,滿臉幸災樂禍道:“還有更讓你頭疼的呢!”
玉晚無力地嘀咕:“還有什麼?你們一併說了吧。”
明夏說道:“殿下要走,你卻死死抓住他的袖子不讓走,嚷嚷著讓殿下說清楚,可你說得語無倫次,我們也沒太聽懂你的意思,反正差不多意思是‘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你可不可以對我視而不見,你如果對我壞一些,也許我就可以不那麼難過。’弄得殿下坐在榻邊一直哄著你,耐心地陪著你,直到你睡著才離去。”
“啊......”
玉晚忙雙手抱頭,慘叫一聲,直挺挺地跌回榻上,自己究竟還胡說八道了些什麼啊。
腦海中漸漸回想起昨夜自己的荒唐之態,幕幕飛旋從心中似清晰似模糊般掠過。玉晚苦苦哀嘆,古人云:酒後亂性,酒後壞事都是有道理的,以後切不可再肆意妄為,單憑一腔熱血就意氣用事。
玉晚無奈地把手覆在臉上,昨夜情景浮現眼前......
“酒呢?快給我上酒!”玉晚趴在馬車窗上大口吸著晚風。
雲弈將她拽回馬車,一臉無奈:“你的酒量怎會如此差?就這樣的酒量還敢在陌生男子家喝成這樣,你以後不準再和我以外的男子面前喝酒。”
玉晚笑著掙開雲弈的手,朝著車窗外高聲大唱:“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祝你幸福快樂,祝你健康光明......”
雲弈又把玉晚揪回了馬車:“剛喝了酒就吹風,明天頭疼可別怪我沒提醒你。”
玉晚要推開雲弈,他卻忙拽住她的手,認真盯著她的臉問道:“你喜歡卓瀟?”
玉晚嘻嘻笑著說:“喜歡啊!”
雲弈臉色立變,手上力道陡然加重,幾欲將她的手捏碎。
“難怪你要與他私奔出東宮......”
玉晚吃痛一聲,擺擺手說道:“你......說什麼呢?誰要和他私奔,我又不喜歡他。”
雲弈一驚,眸光中悲傷的情緒立時迸現光芒:“那你剛才說的喜歡是......”
“那不過是朋友的喜歡罷了。”
雲弈舒了一口氣,執起剛才被他揉捏的手,輕聲問道:“疼嗎?”
玉晚搖搖頭,指著自己的心口,癟著嘴,似哭似笑地說道:“這裡疼。”
雲弈面容沉靜,不發一言,眸中卻帶了一絲痛楚,他定定凝視玉晚,看得已經醉得稀裡糊塗的她也難受起來,竟然不敢再多看他一眼,匆匆忙移開視線看向窗外。
明夏和夢璃眼見玉晚如此反應,笑得開心,把她從床上拉起來,說道:“你莫要再胡思亂想了,喝完醒酒湯,進些熬得軟爛的白米粥,再讓夢璃伺候你洗個熱水澡,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盛夏天裡,難得多雲,叢叢雲層將烈日團團圍起,斂了半數暑氣,永寧殿外,和風細細。
玉晚私自與卓瀟出宮之事,雲弈並未直言苛責她,亦不曾向她問起此事,倒像是想將此事遺忘一般。
他不提,玉晚亦不想費心思猜度。
東宮諸人都已經認定玉晚與雲弈關係甚篤,入主東宮只是遲早的事,對她皆十分客氣有禮,雲弈嬪妃們早已得到指示,無必要不來西苑打擾。
一時間,玉晚在東宮的日子過得更清閒了。
但玉晚只覺入宮這三月來,似比過了人生十年還長,甚是無趣,還了無自由。
三個月前玉晚還只是承歡父母膝下天真爛漫的小女兒,如今進了東宮,短短數月卻已和種種人與事糾纏不清,深陷旋渦當中掙脫不得,常常午夜夢迴驚醒,不知下一步該如何走下去。
趁著烈日,玉晚與明夏得了蘇獻的吩咐,在永寧殿中整理舊時的書籍書冊,拿出殿外晾曬。
玉晚隨手抽出一卷,皆是《詩經》《楚辭》一類,信手一翻,捲紙上所書:《衛風.竹竿》籊籊竹竿,以釣於淇。豈不爾思?遠莫致之。
泉源在左,淇水在右。女子有行,遠兄弟父母。
淇水在右,泉源在左。巧笑之瑳,佩玉之儺。
淇水滺滺,檜楫松舟。駕言出遊,以寫我憂。
詩中所述的思念家鄉之情,何嘗不是玉晚心中所想,她從未離開父母如此之久,又久未有他們的訊息,每當難過、失落、高興之時都無人可分享,不免慼慼然。
幾日後,便是大姐清婉出閣的大日子,玉晚不能到場祝賀,心中喟嘆不已。
前日的生辰,往年兄弟姐妹都會為她祝壽送上生日祝福,還會蒐羅些新鮮的玩意兒尋她開心,今年好在還有一個卓瀟為她煮上生日面才不至於冷清。
玉晚輕嘆口氣,繼續埋頭撿書。
明夏看玉晚這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忍不住說道:“你今日是怎麼了?已經這樣嘆氣無數次了。究竟發生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不妨說出來給我聽聽看,看能不能幫你解解惑。”
玉晚此刻毫無興致與她打趣,撇了撇嘴,低落說道:“我的心事,姐姐莫非真不知嗎?妹妹我只想出宮去呀!可是不知猴年馬月才能實現這個理想了。”
明夏聽罷,輕輕搖了搖頭,坦誠說道:“我們到了年紀尚有希望出宮,妹妹你就不必想了,殿下如此看重妹妹,怎會輕易將你放出宮去?你的名分遲早會定下來,如今只不過是因為國事操勞,殿下要為皇上分憂,行事處處謹慎小心不敢行差踏錯,這才無暇顧及妹妹,若殿下真要去為你求位份,也就是一句話的事情罷了。”
玉晚搖頭嘆息:“姐姐以為我是為爭那些虛名而難過殿下沒給我嗎?非也!妹妹我真的只是覺得在這東宮之中度日如年罷了。”
明夏聞言,快速掃視四周,壓低聲音提醒:“妹妹這些話在姐姐面前發發牢騷就行了,可萬萬不能被有心人聽了去,傳到殿下耳中,怕是會對妹妹不利。”
“本宮已經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