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情,就不能多想,越想心裡就越噁心。
“行了行了,趕緊的,把事做了早些歇了!明兒一早還得出門呢!”林桃索性打住回了屋。
一臉疲憊的徐三櫃,不情不願地去院裡抱蘆葦。
嘴裡嘀咕:“逗呢!蘆葦要能做鹽,咱家還能窮成這樣?”
“三弟,娘說可以就肯定可以!做就是了!”
徐三櫃癟嘴:“大哥,你那腦袋裡到底裝的都是啥?你用腦子想想就知道,這沒人要的蘆葦,但凡有那麼一點點用,還有那麼多等咱去割?我和你真沒法說!是不是二哥?”
抱蘆葦進灶棚的徐二桌看都沒看徐三櫃一眼,把懷裡一抱蘆葦放在徐大炕腳邊,抹了把汗道:“咱家窮成這樣,是因為娘一直摳幹刮淨地貼補大舅,和它能不能做鹽,沒一點關係。”
這三段看似在說一個問題,又完全風馬牛不相及的對話,聽得林桃眼角直抽抽。
完了徐大炕還給總結了一下呢:“就是!現在娘不貼補大舅家了,所以蘆葦肯定是能做成鹽的。我相信娘!”
這兩者有必然關係嗎?她這好大兒的腦回路,真是清奇啊!
“你、你們……徐大炕!你是洗頭的時候忘了關天靈蓋,腦子裡進水了嗎?這兩件事有關係嗎?”
果然,這仨裡,徐三櫃算是最正常的。
“沒關係你還說!你站這嘚吧嘚,該不是想偷懶吧!”
“啊……怎麼還成我的不是了!”
院裡響起三櫃的哀嚎。
一會兒的功夫,滿院的煙火味。
林桃撓著頭出去,看了眼大鐵鍋裡攆細後的草木灰,加入水,又用一大一小兩節竹筒做了個L形的過濾器,竹筒裡的過濾芯,使用的則是曬乾的絲瓜瓤。
這可是好東西!可以和天然海綿媲美。
浸泡過草木灰的水,從過濾器一走,就得了一鍋的草木灰澄清液。
“生火添柴。”林桃一抬眼,被旁邊兩個大眼白和一排大黃牙嚇了一跳。
定睛一看,方看清是糊了一臉黑煙灰的徐大炕。
“哎呦!我當是誰的眼睛珠子和牙齒成了精呢!”林桃直拍胸口。
徐大炕一臉懵的瞅著她。
被氣笑的林桃,拽著袖子給徐大炕抹了抹臉。
“沒事!都髒慣了。您說,我來做。”徐大炕頂著黝黑的膚色,露出一排黃板牙,把她推出了灶棚。
拗不過,林桃只好交給他做。
“生火把水煮幹。”
她說,徐大炕就照做。
二桌不吭聲,安安靜靜地搭手抱柴火。
三櫃倒也沒偷懶,也做事,就是手不停,嘴也不停。
“見過草木灰洗衣裳洗頭的,這還是頭回聽說,草木灰變鹽的。”
直到火快乾了,大鐵鍋邊上糊著一層白灰色,鍋裡則出現淡黃色,像泥一樣的糊狀物,小火慢慢煸炒,最後得到一捧‘黃沙’。
“幹了就關火,把鹽摏細。”
稍冷卻後,徐大炕拿把鍋邊那些蘆葦鹽刮下來。
二桌迫不及待地,把鹽塊放到石舂裡摏。
直到摏成細粉,兄妹四個就那麼跪在地上,瞅著石舂裡的黃色粉末發呆。
“我就知道,娘說行,肯定行!”徐大炕像個孩子一樣,笑得更燦爛了。
徐三櫃則是自言自語:“這……真是鹽?”
嘴還沒來急閉上,徐二桌手一過,三櫃扭曲著臉喊了聲:“鹹!好鹹!啊呸!呸!”
抹著舌頭,徐三櫃憤憤道:“二哥,過分了啊!要嘗你幹嘛不自己嘗。”
徐二桌一抬眼:“是你好奇它是不是鹽,又不是我!再說,是不是嚐了不就知道了!不用跟個呆頭鵝一樣站在那兒!”
“我、你……我說不過你,行了吧!”氣極的徐三櫃直接走開了。
徐四妹卻是雙眼灼灼的冒著小星星,撲進林桃懷裡貼貼臉:“哇!娘、娘也太厲害了!”
徐二桌安靜的把摏好的鹽小心裝進竹筒裡。
雖然一鍋的鹽並不多,但兄妹四個就跟打了雞血似的,幹勁十足的又做了起來。
直到院子裡的蘆葦都燒光了,原本空落落的竹筒,最後也裝滿了。
“四妹,明兒早上吃鹽窩窩吧!”徐三櫃說。
四丫頭沒應聲,把目光投過來。“行!”林桃爽快答應了。
這一晚,林桃躺床上也不知是挖到金釵激動得睡不著,還是瞅著這家裡哪哪都要錢擔憂得睡不著。
至於徐家四個孩子,徐大炕做夢都咧嘴露牙喚著“娘”。
徐三櫃卻是夢裡一會癟嘴一會笑,末了還磨著牙喊“鹽窩窩”。
被呼嚕聲、磨牙聲吵得雙手捂耳。
窩棚裡的徐四妹,慢是懷抱枯草,說夢話:“娘也太厲害了。”
好不容易睡著的林桃,早間又是被院裡的動靜吵醒的。
這幾天,她也習慣了這樣的作息。
不慌不忙的起身出去。
果然,四個崽正各忙各的。
早上如三櫃的願,吃了鹽窩窩。
其實就是菽飯捏的窩窩,沾著鹽吃。
林桃吃得有心無腸,畢竟飯糰這種東西,於她而言真是食之無味。
可她這四個便宜崽子,那一臉的幸福表情,就跟吃珍饈美味似的!
老三還時不時的感嘆一下:“沒想到也能敞開來吃鹽的一天。”
不就是點鹽嘛!至於這麼誇張嗎?
“你們仨在家,把水挑滿,得空再把屋頂補一下。四丫頭和我去鎮上,把東西賣了就回來。”
那匠心獨特的星空房,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冷。
以至於明明睡在屋裡,卻有種露宿荒郊的體驗。
這個家窮得連床棉被都沒有,那泥糊的‘床’上,墊的是枯草,蓋的還是枯草。
好不容易蓋好了,但凡你翻個身,指定得被凍醒。
奈何她這一身正氣,也抵禦不了夜裡的寒風呀!
四個娃倒也很聽安排。
吃過飯,天剛亮,林桃領著徐四妹,一人一個揹簍就往鎮上去了。
只是出門的時候,正好遇著隔壁出來,同樣揹著揹簍出來的劉王氏。
以往一見著她就垮著張臉,跟欠了她二五八萬似的婆子,今兒居然衝她笑。
“囂張個什麼勁兒?不就是掙了幾個掙錢嘛!搞得這天下,就你林寡婦有能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