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此處事，長公主將聲音壓得很低，倒顯得空曠的殿中多了幾分陰森。

“我只能找你來幫我拿拿主意了，此事切不可與旁人說起，便是晏侯爺不能說。”

姜綰不知何事竟能讓公主殿下如此慎重，只鄭重地點了點頭。

“本宮近日好像發現皇兄日常飲食中加入了慢性毒藥。”

姜綰聞言一驚，問道：“此事非同小可，長公主殿下是從何得知的？”

“皇兄接連月餘身子不適，可他的貼身御醫卻只說是過於操勞了。”

姜綰聞言感到不解：“不適的話，確實有可能只是操勞過多。”

“但問題就在於有次我無意間將皇兄的症狀與山上一位頗有聲望的仙道說了，原本只是想替皇兄求一道身體康健的符紙，哪知那仙道聞言竟愣怔了一時，又同我說許是此人操勞過度，所言竟與太醫診斷極為相似。”

“若不是我眼尖，都不能察覺他的神色異樣。”

姜綰有些不以為然，只說是操勞過度，怎麼就能斷定聖上是遭人所害。

“難不成是太醫與那仙道勾結？”

誰知公主殿下聽此一問竟然連連點頭，答道：“我正是這麼想的。”

姜綰倒是有點無奈了，追問道：“公主可否與我再詳細說說？我有些聽不明白了。”

“我見過那道長之後，便多留了個心眼，留了個探子在道觀內蹲守。”

“夜裡探子回稟，說那老道在我走後便在院子裡來回踱步許久，後來進房內寫了張巴掌大的紙條，趁著天黑綁在信鴿腿上，將信鴿放走了。”

“再後來我安插在貴妃宮中的探子傳來密信，說在貴妃書房丟出來的垃圾中，翻出了一小根蠟線。”

“我只覺得此事沒那麼簡單，拿蠟線給那日在道館中蹲守的探子看過，據那探子所說，這根蠟線與老道用來綁鴿子腿的線顏色一模一樣。”

姜綰神色一變，又聽長公主殿下繼續說道：“後來一日我無意間問起皇兄，皇兄告訴我他如今御用的太醫，是貴妃所薦，先前治好了皇兄十幾年的痼疾，因此皇兄才十分信任這位御醫。”

“幾條線索都指向貴妃娘娘，我可不相信這會是什麼巧合。”

“後來聽聞有云遊名醫落腳安京，我便扮作普通夫人模樣前去問診。”

“求了許久，那名醫才說這個症狀許是中了慢性毒，只是沒見到病患，也未見到他平時所用的湯藥，無法斷言。”

“公主殿下為何不與聖上直言，先要來湯藥也好查驗。”

“晏夫人將後宮之人想簡單了，此事還未查明，我只怕同兄長說了會打草驚蛇，她可將毒下在湯藥中，那也可換到飲食裡，我此時沒有一點證據，但唯一的優勢便是我還在暗處。”

姜綰點點頭道：“此事最難的點便在於取證。”

“想必那位御醫將聖上的湯藥看管得十分緊吧。”

“正是，只要他們有心，藥渣是可以作假的。皇兄那裡又不好明查，所以只能從貴妃身上下手。”

姜綰又問：“殿下為何不派人偷偷盯著太醫煎藥？”

“那御醫相當謹慎，他每回煎藥都不會借旁人之手，次次都是親自煎藥，甚至每處門窗都會安排太監守著。”

長公主殿下秀眉緊蹙，繼續道：“我的探子曾想盡辦法費心費力，半夜翻上房頂開始蹲守，熬到太醫煎藥之時，在房頂上發現藥爐上竟然同時在煎整整一排的藥，其餘的全是障眼法，只有一盅是要端給皇兄的。”

“也正是因為這樣，連藥渣都沒法偷。”

姜綰聽完也是滿腦子愁緒，御醫如此謹慎，但總得有破綻吧。

“不過聽殿下這麼說，也能確定一件事，若聖上真如我們所想，是中了慢性毒，那一定是長期服用某種毒物，御醫每日都如此謹慎，旁人想要下藥難如登天，所以最大的可能性便是御醫動的手腳。”

姜綰忽然想到什麼，問道：“可是我聽聞聖上用藥都是有專程試毒的太監的，你可曾驗過那試毒太監？”

“我當然驗過，皇兄一共有兩名試毒太監，每日輪流試毒，我第一時間便叫負責我殿中的太醫去給兩個試毒太監把了脈，可太醫說二人身體並無大礙。”

姜綰又在想該不會是長公主殿下想多了吧。

“或許只是殿下敏感了些？御醫同時煎多個砂鍋的湯藥，也可以理解成是為了防止旁人投毒。”

長公主殿下聞言神色卻絲毫沒有舒展。

“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只是後來我無意間發現兩個小太監房中都有同樣的蜜餞，那種蜜餞的成色，在市場上可是買不到的，都是皇家人才能享用的。”

“我問了兩個小太監，無一例外，這些蜜餞都是貴妃賞賜的，而且不只是他們二人，皇兄殿中伺候的下人貴妃娘娘都賞賜了。”

“但唯獨兩個小太監房中的蜜餞，每隔一段時間，貴妃娘娘便會派人來送，十分殷勤。”

藥湯太苦，飲過湯藥，下意識地都會吃一顆蜜餞。

“我懷疑這可蜜餞或許就是毒的解藥，所以兩個太監查驗才會查不出什麼。”

如此一說貴妃娘娘確實可疑，所有的線索通通指向貴妃娘娘，未免過於巧合了。

姜綰心想，這是牽涉太深，一個不留神便是要抄家掉腦袋的事，可自己如今已將全部經過都聽了，只怕此時脫身也晚了。

她有些踟躕著說道：“此事長公主殿下都沒有法子，我一介草民，不知哪裡能幫得上長公主殿下？”

“我發現御醫每隔一段時日，便會去貴妃殿中取東西回來，似乎他加進皇兄藥都是貴妃直接給他的，奈何貴妃殿中護衛身手了得，我的探子一直近不得貴妃的身。”

“所以我想起你今日開了家茶館，聽聞最近也在向各世家後宅主母們推薦，今日便是太醫入府取藥的時間，不如我帶著你去貴妃殿中一敘，佯裝是給她推銷茶葉，有我在她的警惕性一定都會集中在我身上，你便找機會幫我在她府中探一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