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綰冷笑道:“既是抵押了琴,把琴留在這裡便是了,跟人有何干系,這琴我過兩日會派人送錢來贖回去。”
掌櫃的還是不依:“可她走了我今日的生意怎麼辦?她不能就這麼走了。”
姜綰問姜夫人:“你在此處一個月掌櫃得給開多少月銀?”
“原本是五十兩,扣去吃住,還剩三十兩。”
姜綰心道這老闆可真黑心,什麼樣的吃住條件,居然好意思一個月扣去二十兩銀子。
她掏出袖籠中最後一百兩銀票丟在桌几上說道:“這些當是賠你今日生意,和重新招一個樂伶的月銀。”
說罷帶著姜夫人和蘭婆,頭也不回出了茶樓。
剛剛上了侯府馬車,姜綰立刻撲進姜夫人懷中,眼中淚水再也不受控制。
姜夫人嚇了一跳,低頭看著懷裡的女孩兒,毛茸茸的小腦袋瓜伴著哭泣聲一抽一抽,似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不由自主摸了摸她的腦袋,低聲溫柔問道:“怎麼了這是?”
姜綰聲音裡帶著重重的鼻音:“孃親,我是綰綰啊。”
姜夫人一愣,哪家的孩子,怎麼都說起胡話來了,她轉頭看向蘭婆,卻發現蘭婆鄭重地點了點頭。
倒不是沒明白蘭婆的意思,而是一時間難以接受。
蘭婆又開口重複道:“夫人,她確實是小姐。”
姜綰抽泣兩聲緩緩止了眼淚,用手背糊了把面上的淚花,說道:“孃親,我當年在陳家重病昏迷,後來不知怎的,再睜眼時已是三年後,就在李靜怡的身體裡了。”
薑母聽到這裡,驚得捂住了嘴,轉頭問蘭婆:“怎麼會?兄嫂明明還跟我說綰綰在昏迷中,需要銀錢治病,我這才將琴抵押給了茶樓,終日在這裡彈琴。”
姜綰說道:“舅母八成是貪圖錢財,你抵押古琴寄回去的那些銀錢,一分也沒轉到蘭婆手上。”
“照這意思,我的綰綰......”
蘭婆也擔心薑母過於激動,她握著薑母的手說道:“夫人,您離開陳家第三日,小姐就沒氣兒了。”
姜夫人徹底怔住,只覺得心如刀割,她還一直盼著能治好自己的綰綰。
蘭婆見姜夫人好似失了魂一般,趕忙指了指姜綰,說道:“夫人不必難過,小姐還活著的,只是換了副模樣罷了,您看看。”
姜夫人木訥的隨著蘭婆指的方向轉過頭去,驚疑不定地望向姜綰。
姜綰看母親這般模樣,心裡也是悲痛不已,她又向前湊近了些,說道:“母親,你看看我啊,我是你的綰綰,只是換了樣貌,我們曾經和爹爹在太傅府時快樂的回憶我都記得。”
“你還記得我五歲那年嗎?父親帶著我們去京郊放風箏,綰綰氣爹爹和孃親兩個人玩得開心,不管綰綰,就偷跑去後山爬樹,結果爬上樹枝睏倦睡著了,你和爹爹漫山遍野直到傍晚才將我找到。”
“還有那次,我們在姜氏祖宅,姜家老二說我爹已死便,我們便算不得是姜家人了,強搶了我們家的地契和宅田,母親護著我和蘭婆,徒步走了二百里地投奔陳家,卻又被陳家搶了僅剩的積蓄,甚至連父親給您的傳家寶玉鐲都搶了去。”
“被不識貨的舅舅典給了當鋪,我當時就暗下決心,是我們的我一定會討回來!”
姜綰從懷中掏出一枚貼身帶著的玉鐲子,說道:“孃親您看看,您的鐲子我上次去季縣時已經贖回來。”
姜夫人聽著姜綰的話,逐漸回了心神,直到姜綰掏出這枚玉鐲子,姜夫人的目光徹底凝聚在了鐲子上。
這確實是姜太傅迎娶她時給他的彩禮,也是姜家的傳家寶。
她的目光逐漸從玉鐲移向了姜綰的面龐,鼻尖一酸,湊上前緊緊抱住姜綰,說道:“我可憐的孩子,是我讓你受苦了。”
姜綰緊緊抱著母親,從未奢望過居然有一天還能跟母親重逢。
蘭婆在一旁也是既心酸又感動,捏著袖子偷偷抹著眼淚。
三人就這麼在車廂中圍在一處,又說了許久的話,眼見著天都快黑了,姜綰才依依不捨,讓馬車將母親送去了店鋪。
店鋪裡間共有四間廂房,姜綰將母親安頓好,又介紹了隔壁的小乞丐兄妹三人,小乞丐明明自己都還大病未愈,卻拍拍胸脯說定會照顧好姜夫人。
倒是逗的姜夫人和蘭婆都面上帶笑,明明他也不過是個十歲出頭的孩子啊,真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
小小年紀,不僅要養活自己,還得照顧兩個妹妹,儼然已經有了大人的擔當。
姜夫人一時間又覺得有些心疼,見桌上還有些蘭婆午時送來的菜,卻全都涼透了,便想要帶孩子們出門吃頓好的。
三個孩子雖然不知道姜綰與這位夫人的關係,但也看出了貴人的滿心激動,索性應下同姜夫人一同去酒樓中吃頓好的。
六個人正好坐滿一張圓桌,姜夫人見三個孩子都不好意思點菜,索性拿過餐牌按照六人份的量點了三葷三素外加一湯,都是店裡的招牌。
姜綰許久沒有吃的這般暢懷了,六人用完餐一同下樓,姜綰嘴上的油光還沒得及擦去,她摸著脹得滾圓的肚皮走在前邊,邊下樓邊回頭看著母親,只覺得心滿意足。
剛下兩階卻突然撞上了上樓的人。
對方被姜綰結結實實的踩住了腳,疼得‘嘶’了一聲,姜綰也驚到了,連忙要道歉,卻發現眼前皺眉瞪著她的正是晏北淩。
晏北淩原本回侯府用餐,哪知怡夫人院裡的小廚房今日居然沒有開餐,祖母平時用膳早,這會恐怕已經吃完了,芸夫人那屋飲食清淡,實在讓人沒什麼食慾。
晏北淩不得已只好出門去酒樓填肚子,哪知剛進門在樓下就看到了吃的油光滿面的姜綰,本想上樓叫住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哪知姜綰下樓不看路。硬生生踩上了他的腳。
他不悅地皺著眉掃視姜綰和她身後的人,除了蘭婆怎麼還帶著三個小乞丐,晏北淩心想:李靜怡的交際面未免也太廣泛了些,他又撇眼看向最右側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