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從馬車上拿來的乾糧在晏北淩懷裡都捂熱了,他分出一半給姜綰,姜綰也沒客氣,二人圍著火堆默默啃著麵餅。
姜綰到底是吃慣了細糧,嗓子適應不了粗糙的口感,沒吃兩口就被噎得直捶胸口,晏北淩見狀趕緊遞過裝水的竹筒,姜綰連灌兩口才好些。
此時荒郊野嶺的也沒那麼多講究,姜綰遞迴竹筒,晏北淩也毫不在意飲了口水。
說來也真是奇怪,晏北淩娶她回家時倒沒想過二人會在荒郊野嶺一同啃著乾糧取暖過夜。
姜綰念著晏北淩遞來的乾糧和水,索性大方抽出包袱裡剩下的一件襖子丟在晏北淩懷中。
“穿上吧,你就身上這一件後半夜頂不過去,你若是病倒了我也背不動。”
晏北淩看著懷中的襖子不僅尺碼小得多,關鍵是這顏色粉粉嫩嫩,領口處還繡著女孩子家家喜歡的海棠花瓣。
......雖說他確實有點冷,但一個大老爺們穿這件像什麼樣子。
晏北淩拼著最後的倔強,將襖子丟在一邊,擺出一副臭臉:“士可殺不可辱!”
姜綰冷笑一聲,嚥下最後一口乾糧,找了塊擋風的地兒睡下了。
這一覺姜綰睡得並不踏實,山林間時不時有不知名的野獸叫聲,姜綰時不時便要睜眼看看火有沒有熄,晏北淩還在不在。
此時能看見另外一個同類,真是莫大的精神安慰。
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睜眼,姜綰聽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動靜,瞬間驚得瞌睡都沒了,她也不敢突然起身,怕是什麼野獸路過,萬一見她動了拿她當食物怎麼辦。
她屏著呼吸將眼睛睜開條縫,就看見睡得迷迷瞪瞪的晏北淩扯過先前丟在一旁的粉色小襖子,緊緊地裹在身上,粉嫩的顏色印著火光,本就長得白淨的晏北淩此刻倒像個小媳婦一般。
姜綰沒忍住噗嗤笑出聲。
晏北淩一時間也被這笑驚跑了瞌睡,他瞪圓眼睛看向姜綰,只見女孩兒似乎為了給他留些面子,還緊緊閉著雙眼,可是憋笑緊抿的嘴唇已經暴露無遺。
晏北淩羞臊不以翻轉身子背對姜綰,反正看都看到了,所剩無幾的面子不要也罷,蒙起頭繼續養精蓄銳。
翌日清早,姜綰醒來時對面粉嫩的人影已經不見了,地上擺著剛接滿水的竹筒,和用葉子包裹著的野果。
姜綰知道今天還有一場硬戰,硬著頭皮將酸澀的小果子都一一嚥下,居然從苦澀的口感中泛出一絲酸甜,還帶著濃濃的果香。
吃完果子也不覺得渴了,姜綰把竹筒蓋好,感覺小腹一陣墜感,巡視一圈沒看見晏北淩,乾脆朝樹林走去,她蹲在一塊石頭後邊解決三急,從來沒在戶外幹過這等事,難免羞臊,緊張之下花了比平日還久的時間。
姜綰撿了片乾淨的樹葉解決,再站起身發現腿腳都蹲麻了。
再往回走時,老遠便聽見晏北淩在叫她,聲音急切。
姜綰加快步伐邊走邊應:“我在這兒呢。”晏北淩聞聲朝她跑來,滿頭大汗緊拽過她低聲質問:“跑哪去了,我還當你被抓走了。”
“我......小解......\"
晏北淩一時間也有些尷尬,丟下一句:“下回先同我說一聲,不然你丟了我到哪去給李太師賠個女兒。”
嘴上雖然涼薄,但姜綰還是很領情,如果今天是跟李家人一同出門,只怕早就拋下她不管了。
二人運氣不錯,在路邊守了一會真攔到一輛貨商車隊,風餐露宿一夜,二人身上髒兮兮的顯得很是窮酸,晏北淩也不敢露富,可憐巴巴從衣袖間掏出幾枚銅錢,懇求車伕捎帶他們一程。
車伕打量一番,目光停留在姜綰雖汙髒但細嫩的小臉上,晏北淩立刻不露聲色拖了一把擋在姜綰身前。
車伕勉強拿過銅錢讓他們爬上後邊裝貨的車輛。
貨箱裡邊擺滿了牛羊皮子,看樣子是要去嚴寒州府倒賣獸皮,比起他們自己裝行李的車廂雖大不少但也沒剩什麼空間,二人擠在滿是皮子的角落裡,堆滿的皮子許是扒下後沒怎麼晾曬便急著運輸,堆在狹小的車廂中又不見天日,一股子上頭的腐臭腥臊招來了不少蚊蠅。
姜綰只覺得胃裡剛吃的小果子翻湧著,止不住想嘔。
“你拿衣袖捂著。”晏北淩一臉嫌棄,生怕她吐出來,這狹小的空間本就夠味兒了。
她將腦袋埋進襖子裡,可味兒實在太沖,燻得她眼淚花都冒出來了。
晏北淩見她似乎還是難受的緊,無奈之下從懷裡掏出一枚舊香囊塞給姜綰:“你小心點,下車還我。”
姜綰捏著香囊有些似曾相識的熟悉,這上邊歪歪斜斜的針腳,像是自己的針線活,這香囊雖舊,但不難看出主人愛惜有家,邊角布料都磨得起毛了,可仍然很乾淨,似乎還漿洗過。
她又湊近鼻尖,一股熟悉的檀香木屑的味道混雜著些許藥香,只是太舊了味道很淡,根本壓不住車廂中的腥臭,但這會姜綰又不想吐了。
姜綰有些奇怪,沒記錯的這香囊是她年少時與玩伴們打賭輸了,應約縫製的香囊。那幾個王公子弟也不缺錢,只想整蠱,知曉姜綰女工極差,故意逗她縫香囊。
香囊一共三枚,其中一枚確實是給了晏北淩,可她那會與晏北淩不對付,兩個人時常拌嘴,所以給他的那枚是自己最討厭的灰色,可手上這枚明明是藍色的。
姜綰疑惑地對上了晏北淩的目光,索性問他:“是誰贈與夫君的,這走線都是歪的,日後我幫夫君去繡房挑個好的吧。”
晏北淩二話不說搶回香囊:“我就喜歡繡工差的,有得用你還挑,我見夫人倒是不打緊了。”下一秒便毫不講究靠在一旁睡了。
昨夜席地而睡,二人睡得都不踏實,晏北淩此刻眼下青烏,配著新冒出的胡茬,要多邋遢有多邋遢,一點都不像是高門貴族公子哥。
姜綰在一旁打量著,發覺此人並不像兒時那般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