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二人的馬車廂更加寬敞舒適。

晏北淩任由她拽著下了馬車，見她願意將馬車讓給一個丫鬟坐，屬實有些意外。那些世家貴女們，大多都不拿下人當人看，哪怕是有對下人不錯的，也無非是多賞些銀錢，少有她這般會讓丫鬟同坐同食，關心丫鬟難不難受的。

姜綰原本在太傅府時，家中下人就少，一家人待下人都很和善，後來去了陳家，更是靠著蘭婆才能多活幾年，所以才養成了這般習慣。

去結賬的池全折返，手中卻握著一捧橘皮：“方才侯爺讓我去後廚取來的，棗兒興許能好受些。”

棗兒原本不肯，姜綰勸了又勸，只說：“你若不好好休息，大家都得放慢行程。”棗兒這才進了主車廂。

晏北淩一聲不吭走去了另一輛馬車。姜綰沒想到晏北淩看似是個刀子嘴，實則是豆腐心，也跟著進了後邊的車廂。

棗兒原本坐的這輛車難免小了些，又放著很多行李，晏北淩和姜綰兩個人只能挑空位擠一擠多少有些尷尬。

一行人又走走停停又過了三個時辰，此時已過了府界，此時日沉西山，夜色漸濃，姜綰在狹小的車廂內伸展不開，渾身痠痛不已，距離下一個縣城約莫還要走一個時辰。

晏北淩喊停車隊，只說女人真麻煩，若不是要帶上他，自己和池全大可騎馬出發。姜綰早習慣了他的碎嘴子，起碼行動上有在照顧她。

她下了車找了塊空地，跑了幾圈，還是覺得不得勁，此處雖離馬車不遠，但有樹木遮擋，四下無人，她乾脆練了一套兒時父親所教的伸展基本功，一套功法練完，額前蒙上一層薄汗，筋骨拉伸開來整個人都精神了。

姜綰一轉頭，忽然發現晏北淩不知何時來的，悄無聲息就站在她身後。

“你......何時來的......”

晏北淩饒有興致抱著雙臂挑眉看她，牙齒咬著根狗尾巴草，擺弄著那草根一晃一晃的，連帶著江綰的心也跟著晃悠起來。

“沒多久，沒想到夫人還真是多才多藝，這是在練什麼？”

姜綰含糊其辭：“身子僵了些，拉拉筋而已，差不多就出發吧，天馬上黑透了這荒郊野嶺的不安全。”

她心虛地埋頭往前走，突然聽見小路上一陣馬蹄聲，伴隨著男子口中呼哨與土話，姜綰一句沒聽明白，晏北淩心下一驚，聽著馬蹄的動靜，起碼有十來個人。

顯然姜綰也意識到了危險，她下車前見棗兒睡得正香便沒有叫醒她，而池全也在馬上候著。她意識到危險逼近，連忙要往回跑，卻感覺胳膊一緊，下一刻便被晏北淩捂住了嘴。

晏北淩拉著姜綰在半人高的野草叢中蹲下，他們一共就四個人，其中兩個還是不會武的女眷，對方人多勢眾又是有備而來，若此刻現身無異於自投羅網，眼下只希望這些人只是圖財的山匪，劫了財物不再傷人。

姜綰回頭見晏北淩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收斂氣息在草叢中望著官道的動靜。她立刻也想明白了其中要害，將晏北淩手扒拉開，乖乖蹲在草裡。

這幫山匪卻並不如願，他們直衝主車而去，池全早就發現了動靜，可此刻來不及救棗兒，也不可能把她扔在城車廂裡不管，當下拔出腰間佩劍，衝著馬屁股一紮，只希望引開歹徒，好讓侯爺有時間搬救兵前來支援。

馬兒吃痛受驚，帶著車廂狂奔起來。山匪見馬上之人慾逃，一頓亂箭射下，只聽箭羽凌風而下發出‘簌簌’的鳴嘯，池全自是不怕但車廂中的棗兒難免會受傷，瞬息間他翻身上了車廂，連連挽劍擋下破空而來的箭羽。

彼時蹲在草叢中的兩個人緩緩起身，見塵土滾滾間匪徒追著馬車走遠了，再回到官道上，想乘裝載行李的馬車去縣城搬救兵，卻發現剩下那匹馬在被亂箭射中被射殺，此刻已經沒法上路了。

二人若是徒步而行，一是路程太遠，只怕要半夜才能到，而是沒了馬匹，半道再遇上山匪定是凶多吉少。

姜綰掀開門簾，見車廂內行李完好無缺，面色立刻凝重起來：“你從哪招惹的這些人？”

晏北淩挑眉：“你又是從哪看出這些人是衝我來的？”

“尋常山匪不過圖財，可這幫人一來就衝著頭車而去，反倒對裝財物的車馬毫不感興趣。”

“或許這些匪徒是想綁人換錢。”

“別誆我了，哪怕是綁人那也是為了錢財，已經到手的東西一同帶走便是，可這些人生怕人跑了，連東西都不管不顧，而且此刻天黑視野差，剛出那箭陣分明不考慮車裡的人有沒有命活，這哪裡是綁票的匪徒能幹出的事。”

晏北淩斂了笑意，沒想到怡夫人竟然是個通透人。

“你該不會要在這跟我玩什麼探案遊戲吧，一會匪徒無論追不追得上人都會折返，我勸你如果還想救那小丫鬟，就趕緊想找個能過夜的地兒，熬過今晚別被凍死了，明天一早借道去縣城。”

晏北淩邊說邊在車廂裡翻出銀票揣進懷裡，又翻了些食物和水，沒再理會姜綰，扭頭下車去了。

姜綰心想幸好這次出門帶的都是些方便行動的常衣，丟在車上也不算太心疼，但這天氣嚴寒，只靠身上一件襖子只怕扛不住更深露重的夜晚，她翻出一包裝著襖子的包袱挎在肩上，趕忙追下車去。

此處不僅樹木茂盛，還有些山丘土包，二人在山丘背面找了處有巨石遮擋的空地，晏北淩將沿路拾取的乾柴堆放好，從袖籠中掏出火摺子燃火，圍著火堆席地而坐，見姜綰還傻站在一旁，不免調侃兩句。

“我的夫人，你可就別嫌這地髒了。”

姜綰瞪他一眼，從包袱中取出一件襖子披上，下一刻將包裹隨地一扔，大大咧咧地也盤坐在了火堆旁，動作嫻熟地看著比晏北淩還能適應這環境。

開玩笑，她姜綰當年也是在泥巴地裡打過滾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