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我起來之後就看到我的鄰居陳先生在我家門前的空地上整理土地。
我揮了揮手,“陳先生早,你在做什麼?”
“我想在這裡種上花。”
種花?
啊,這個主意太好了!
我之前也是這麼想的。
“確實應該種上花。謝謝你,你人真好。”
他停下來,環視四周空蕩蕩的院子,“你的新家打算怎麼弄?”
“院子邊緣種上花,要是有爬藤植物就好了,在這裡搭個花架,可以在花下喝茶。”我指著院子的一塊空地比劃著,這就是我的夢中情房啊!
“是啊,這個世界沒有了植物,生活的樂趣少了一半。”陳先生深以為然。
“這個以後就靠你們了。”
“是靠教授……不,應該靠上面。”
我反應了一下才明白他說的是什麼,“確實是。”
靠上面!天!
“你打算怎麼裝修你的屋頂呢?”他繼續整理起土地,接著問。
這可真問到我了,想了想才說,“這裡有玻璃嗎?”
我想把我的屋頂裝修成玻璃的。
雖然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這可能是我的一個執念,一個生前沒有完成的執念。
你能想象一個古風建築配上現代玻璃房頂是什麼樣子嗎?
反正我想不到。
但是我就想裝成那樣。
地府晚上沒有星星,月亮的話,上次見過一個圓球,不過那不是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看到的。
“可以去跳蚤市場看看。今天剛好週末,會有很多賣家。”
我正想說“好”,可就在這時,不遠處響起嘈雜聲,人群聚攏起來向某個地方而去。
“怎麼回事?”
“你不知道嗎?今天是中元節。”
哦,是嗎?確實來了這裡之後我就不知道日子了。
不過我並不關心。
“所以呢?”
“可以去人間啊。”
“哦。”我淡淡地回了句。
“你不想去啊?”
“我剛去完回來。”
“哦,我忘了你是新死的了。”
“對啊。”
“要不要去看看?”他看了一眼蜂擁的鬼群,慫恿道。
我興致缺缺,仍舊趴在圍欄上,“有什麼好看的?”
聞言,他突然想到什麼,放下鋤頭,“還真有好看的。走吧,我帶你去看看。”
我們跟著鬼群來到鬼門關,從各路趕來的鬼一直往前湧出去。
我看著爭先恐後的人群,“他們為什麼那麼想去人間啊?”
“因為那裡有他們留念的東西,也有一部分是像我這樣,在人間已經了無牽掛的,但是想去看看人間的變化的。”
“那你不去嗎?”
“我不用去,我只要知道現在世間很好就行。”他沉吟一句,忽然想到什麼,“走,帶你看個好東西。”
我跟著他上了城樓,這裡可以看到外面。
好美啊!
只見城牆之外,漂浮著各種各樣的昆蟲發光體,像五顏六色的螢火蟲之海。
下面是黃泉路,以前的黃泉路兩邊是八百里荒涼沙海,無花無葉,現在已經是遍地花海了。
赤橙黃綠青藍紫,不同顏色的彼岸花一層接著一層,好像彩虹。
“哇,原來是變成這樣回去的啊,我還以為是以鬼魂的樣子去呢。”
下面的鬼只要觸到一個“螢火蟲”,就會連同昆蟲一起消失,那是去了人間。
“鬼魂那些都是民間訛傳,魂體只要到了人間很快就會飛灰湮滅的,除了高階鬼魂以及有人間業務往來的員工,其他人不能直接以魂體的形式出現在人間。”
謠言確實害人不淺啊!真實情況又有多少人知道呢?或者知道的,又有多少人在乎呢?
我伸出手,卻故意不碰到螢火蟲般發光的小動物們,不然我們會消失的。
“真美啊!”
陳先生也在一旁看著,好一會才伸手,突然說道,“那天晚上下著雪,跟現在很像呢。”
“嗯?”我轉頭看他,不明所以。
“1932年1月28日午夜……”陳先生聲音低沉道。
1932年1月28日午夜,日軍突襲上海,“一·二八”淞滬抗戰就此爆發。
事變當晚,第十九路軍總指揮蔣光鼐、軍長蔡廷鍇、淞滬警備司令戴戟等人正在龍華召開緊急會議,接到日軍開始進犯的報告,他們立即啟程,星夜步行經北新涇趕到真如鎮附近的範莊。
因當晚下著雪,路上泥濘,滑而難行,一直到天將拂曉,才抵達目的地。
1月29日,蔣光鼐、蔡廷鍇和戴戟聯名發表通電,宣稱:“暴日佔我東三省,版圖變色,國旗垂亡,最近更在上海殺人放火,浪人四出,極世界卑劣兇暴之舉動,無所不至。至炮艦紛來,陸戰隊全數登岸,竟於二十八日夜十二時,在上海閘北公然侵我防線,向我挑釁。光鼐等分屬軍人,惟知正當防衛,捍衛守土,是其天職,尺土寸草,不能放棄。為救國保種而抵抗,雖犧牲至一人一彈,絕不退縮,以喪失中華民國軍人之人格,此心此志,質天日而昭世界……”
這份充滿愛國激情的通電和十九路軍毅然抵抗日軍進犯的訊息傳開後,上海各界民眾乃至全國民眾無不受到鼓舞,十九路軍反抗日軍侵犯的槍聲,將九一八事變以來日軍肆無忌憚地侵佔東北三省所帶來的壓抑一掃而光。
日寇在淞滬開戰前曾口出狂言,稱僅需四小時即可結束戰鬥。但戰役開始後,十九路軍的將士浴血拼殺20多個小時,一次次地擊退日軍的進攻,讓日寇的野心成了泡影。一天一夜過去了,日軍非但沒有佔領閘北,還被擊斃800人。
日軍完全沒有想到,此次進攻上海,同九一八日軍在東北的境遇大不一樣,1月29日晚8時,狼狽不堪的日軍要求停戰。時任軍政部長的何應欽急電蔣光鼐、蔡廷鍇,要求十九路軍停止抵抗。
當前線的將士們得知這一命令後,從上至下,個個義憤填膺,怒火中燒。蔣光鼐、蔡廷鍇斷然決定十九路軍繼續抵抗,誓與日軍血戰到底。
宋女士非常清楚十九路軍違抗不抵抗命令所會面臨的艱難處境,此時是他們最需要社會上各方力量鼎力相助的時候。
宋女士與何香凝等人決定親臨前線,用實際行動慰問前方將領和戰士,鼓勵他們保家護國,勇殺日寇。
1月30日早上8時30分,宋女士和何香凝帶領兩輛滿載慰問品的卡車,奔赴抗戰前線。
宋女士在慰問十九路軍時,看見將士們衣著單薄,在嚴寒的天氣裡與日寇浴血搏鬥,誓死不退。
更有許多負傷的將士們,在刺骨寒風裡急待救護治療,而醫療物資的嚴重短缺,讓人看了觸目驚心。
美國記者斯諾曾在“一·二八”抗戰期間前往真如採訪蔡廷鍇將軍。在採訪現場,斯諾看見從車上下來計程車兵只有十幾歲,在隆冬時節穿著灰色軍服,薄棉布短褲和網球鞋,衣衫單薄,每人都揹著一頂寫著“十九路軍”四個大字的銅鼓帽(一種斗笠)。
就像一件戀物,他們永遠不會把它解下,漆帽像一把傘般防雨遮陽,它是廣東士兵的標誌。
廣東,真是一個令人驕傲的省份。
當天下午,英美駐滬領事受日本領事之請求,出面調停。十九路軍收到日本領事的停戰要求後,便提出三項停戰條件:
一、所有駐滬日軍全部軍艦,退出吳淞江,並保證以後不再來滬。
二、二、日本便衣隊武裝一律解除,不得再有放火、暴動、搶劫、騷擾等行為。
三、三、日領事及軍事長官,向我政府道歉。
1月31日,應英美兩總領事之約,中日雙方各派代表在英領事館商談停戰辦法,會上雙方意見難以一致,遂約定停戰三日。
而實際上日軍乘此停戰時機,大肆調兵遣將,準備新一輪的進攻。
2月4日,日軍又向江灣、吳淞一帶進攻,各線激戰達幾小時之久,日軍進攻均被擊退,進攻江灣的日軍一聯隊遭到全殲。指揮官鹽澤因此被免職。
幾天後,新上任的日本第三艦隊司令野村中將乘旗艦來到上海,即對西方記者宣佈:“日軍渡過蘊藻浜之日,即為日軍行動終了之時。”又說:“日軍在吳淞踏平壕溝之日,為時不遠。請諸君拭目相觀,屆時即可結束華東之抵抗。”足見其狂妄之態。
2月7日凌晨,野村下達了總攻擊令,揚言在24小時內攻陷吳淞要塞,再以全力佔領閘北。
日軍出動了20多架轟炸機,在吳淞鎮一帶上空盤旋數圈後,扔下數十枚重磅炸彈,與此同時,在張華浜車站附近的日軍以重炮和野山炮向吳淞鎮陣地猛烈炮擊,泊在張華浜碼頭附近和吳淞口對面三夾水等處的日軍軍艦,也發起兇猛的轟擊。
一時間,炮彈如雨點般下來,爆炸聲震撼大地,整個吳淞鎮處處在燃燒、崩塌,天空中籠罩著一片濃濃的黑煙,一個寧靜古樸的小鎮,頃刻間成為一堆廢墟,吳淞的露天炮臺也全被炸燬。
日軍進攻吳淞的戰鬥,持續了幾天。由於敵人的炮擊,我軍前哨陣地士兵傷亡不少,在一些陣地,戰壕被炸彈炸燬,整個排的戰士被活埋……
聽著他的講述,我彷彿看到了當時的情景,不知不覺熱淚盈眶。
“一·二八”淞滬抗戰是十四年抗戰中日兩軍的第一次全面對抗和較量。
歷史上我中華大地一寸山河一寸血,每一寸疆土都是先輩們用鮮血守衛的,抗戰將士們團結一致、不畏強暴、敢於犧牲、追求正義的精神永遠銘刻在這片土地上。
所以,中國已經拿回來的土地,就不會再失去。
我牽起陳先生的手,縱身一躍從城樓上跳了下去。
走,去人間走一遭!去看看這人間盛世。
在下墜過程中,我在心裡默默唸著此次旅程的目的地——上海。
上海是中國的金融中心,緊靠金融產業密集地的陸家嘴的外灘,是上海最美麗輝煌的地方,是上海標誌性景點。
隔著上海外灘往陸家嘴方向放眼望去,外灘的夜景真是無與倫比。
外灘這邊是舊上海的萬國建築,而隔著黃浦江那邊的陸家嘴,各種種形狀的高樓大廈鱗次櫛比,錯落有致。
每幢大樓的樓層都裝上各種霓虹燈,霓虹燈在夜晚下特別絢麗,與整排整片的整座城的燈光交相輝映,形成不夜的上海灘。
燈光有的從下往上閃爍,有的從左至右閃爍,有的象一束手電光,直射到天空,一會又照到江面。燈光有紅色的,有黃色的,有綠色的,不斷變換各種圖案和造型。
江兩邊是萬家燈火,江面上則不時駛過一條條遊船,遊船一般分為三層或是四層,每一層也裝點上各式發光的燈。
每當一條船駛過,江面上便泛起一層層小浪,本是倒映在江面上的燈火便隨著小浪一層層地散去,象變換的萬花筒。
外灘那邊燈火輝煌,外灘這邊遊人如織。來自全國乃至世界各地的觀光遊客在外灘寬廣的人行道上,有的說終於看到上海電視塔——東方明珠,有的說上海的外灘確實非常壯觀,有的則依靠在江邊的欄杆上取景照相,一張張笑臉,書寫著幸福和眷戀,與江對岸“用微笑面對生活”的廣告詞構成一幅長卷現代美妙生活。
我和陳先生停靠在一處窗臺上,想起曾經在網上很火的那句話,不由得問了陳先生一個問題,“如今這盛世,如你所願嗎?”
聞言,他先是怔了一下,然後才重重地說道,“嗯,如我所願。”
“那真是太好了!總算有人看到了。”我興奮地飛舞起來。
“總算有人看到?”
“嗯,我總覺得歷史的遺憾,在於前人沒有看到後世的景象,多想穿越回去告訴他們,你們的付出每一點都值得!”
此生無悔入華夏,來生仍做種花人。
就這樣,我們趴在窗臺上,看了一晚上的夜景。
一直到深夜,臨近12點,我們才打算回去。
飛過背街小巷時,看到不少人在燒紙。
我忍不住湊過去烤烤火。
夜深了,秋風有點涼,更何況今天的氛圍陰森森的,讓人忍不住脊背發涼!
一個小屁孩揮舞著蒲扇趕我們,“媽媽,快來,有黑色的大蛾子……”
什麼蛾子?我們是蝴蝶,美麗的蝴蝶。
我氣不過,怒眼瞪他,一抬頭卻見一位掩面哭泣的婦人哽咽道,“軒軒別動,是姐姐,是她回來了。”
“是姐姐嗎?姐姐……”小屁孩怔怔的,顯得不能理解,她所說的姐姐在哪裡。
面前的小男孩大概是四五歲的樣子,我不知道他的姐姐多大,但會在今天祭奠的人一般都是今年才去世的。
我好想告訴她,我不是你的女兒,但我想她應該來過了。
不由得想起那句“你害怕的每一個鬼,是別人日思夜想的所愛之人。”
一瞬間,我突然想起了我的父母,他們現在是不是也在做著相同的事情?
但是,有恰好看到路過的蝴蝶嗎?
我突然沒了興致,“我們走吧。”
“嗯。”陳先生默默地跟在我身後,“馬上12點了。”
聽他這麼一說,我突然想到什麼,“如果想提前回去要怎麼回去?”
“很簡單啊,只要載體死了就可以提前回去了。我們可以一頭撞死在那塊石頭上。”
“……”我無語,“早知道剛才就直接讓他拍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