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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心如焦灼死灰 怒如飛蛾撲火

南宮悠緩緩的醒來。面前依然是那一成不變的臥室,但想到昨晚發生的驚天變化,自己已然是心有餘悸。

門口被自己多上了一道栓,還搬了個桌子堵著門口。看起來自己確實是被昨晚的事情給累壞了。昨天一直跌跌撞撞的往秋風莊裡跑,除了想睡覺什麼也不想。不過好在東方竹她是已經沒有那麼絕望了。

走到桌子前,伸手想把它搬開。但卻突然猶豫起來。去你的吧!有什麼好怕的!但是真的,有一種什麼樣的情感阻止自己做出這個動作。原來自己是不願面對她。雖然愛和肢體接觸無關,與地位差別無關。但是……它和責任有關。雖然感覺還不是愛啦,但是這種羈絆,亦有無數的責任交付於自己?

南宮悠不知道自己的幾千年時光之前有沒有找過其他女孩子,但是這一次,自己只有22年的記憶,而且肉體年齡也只有25歲而已。神位的永生,原來和死亡無異。如果要刪去之前的所有記憶,那麼有什麼痕跡能證明自己的存在?那些史冊上的文字上的一個冷冰冰的名字?“看起來,我們都只能是史冊上的一個冷冰冰的名字啊。”東方悠感嘆道。

“史書也不見得會記下所有人啊?”一個有些稚嫩的聲音從視窗飄來。

“東方竹?”悠大吃一驚。

東方竹倒懸在屋簷上:“閒來無事,來看看師傅。”

“你起床這麼早啊?還沒到晨會時間呢,快回去再睡一會兒!”

竹道:“我不困。”

悠倒差異了,這人昨天晚上也沒見她睡覺啊。昨天弟子們十幾個人反對招募一個刺客到秋風莊,來集體請願驅逐東方竹。被悠一通呵斥,丞相大人也來幫腔,這才解釋通了誤會。不過有那麼一兩個身材魁梧的依然拋下了狠話,要監視著東方竹。

所以昨天,悠也幾乎是一天沒睡。

“你不好奇,我能讓雙腿復甦的能力,到底是什麼能力嗎?”竹的聲音很無所謂,但止不住的顫抖。

“到底……嗯算了,感覺你不是很想說的樣子。”

“聰明的師傅呢。”東方竹透露出一種獨屬於她這個年齡段(20歲)的小小頑皮,隨後跳下了屋簷,穩穩落地,“告訴你也無妨,我已經一無所有,又已經撕破了協議。現在,那件事情也該是全天下皆知了。”

悠一直很畏懼東方竹再次拋棄自我,任由自己墮落。所以悠立刻搶先一步,一把抓住了東方竹:“竹,你不要絕望啊,什麼都會有辦法的!”不料此話一出東方竹臉上立刻陰雲密佈,似乎馬上就要落下雨點。悠自知闖了禍,也不敢多說什麼,只得放開了東方竹。

竹道也沒怎麼怪罪悠,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丞相他是個畜生。”

“哪位丞相?”

“宋青那個狗養的!”竹陡然橫眉立目。

“宋青……”悠猛的想起來了,之前和前丞相(或者說是前關主)鍾肅清閒聊的時候他說過,現在朝堂之上有個野心家叫宋青,目前官職升的飛快,很快就要威脅到自己的地位了。自己是有心提防,但怎料皇上一時糊塗,盡然將天下兵馬的五分之一交給了宋青。而且宋青現在,依然很得皇帝信任,是碰他不得。最後,前丞相說,真是人心隔肚皮,做事兩不知啊。也可以說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最後,他居然陷害我,讓我一個人擔下了英靈殿叛亂的主責任……我怎麼能想到,這個人心,怎麼能這麼險惡……看起來,我這大半輩子白活啊!

“你放心,等天下起義推翻這無道的朝廷,丞相他好不了。”悠切齒。

竹倚靠在窗臺上:“所以師傅,你也決定是這起義軍之一嗎?”她饒有興致的打量著悠。她的目光裡,透露出七分欽佩,兩分不解,一分鄙夷。

悠只聽出了鄙夷的成分,自覺受傷,便口出豪言:“這天下大勢已然走到了盡頭,只是有能者居之罷了!”

“有能者?你還不夠格!”竹忽然提高了音量。

氣氛瞬間到了冰點,兩個人彼此相望,卻不約而同的沉默著。

“你說我不夠格,為什麼?”悠的語調低沉到了極點,透露著殺氣。

“不夠,就是不夠……你連劍法的後招都沒有背全,拿什麼和朝廷的人打啊!”

悠感覺內心的什麼東西被戳破了,在他知道那是什麼之前。

“打架哪裡需要那麼多的技巧啊,啊?”悠猛地啟齒,用他自己都感覺到陌生的語調,“打架,看的其實是運氣啊。你運氣好,剛好刺中了我,我就認。並沒有那麼多講究。”

在悠的過去,他已經不再希冀著能夠抗拒天下的運勢。只是隨波逐流就好,他根本不想去抗拒,也不想去獨善其身。

“但是運氣不好,只是弱者的託詞。”竹脫口而出。

“你說什麼?”悠火冒三丈這還是他頭一次發這麼大的火他一把揪住竹的衣領。怒目而視,“你怎麼敢!”

竹被揪住,眼中卻沒有一絲一毫的畏懼,反而閃現出了堅決的神色:“我剛才說的是以前辭丞相教給我的。他不可能說謊!”

悠一時間進退兩難,竹一搬出什麼什麼丞相的靠山,自己若還是執意和她作對,那不就等於是抽了那個什麼什麼丞相的一巴掌嗎?這點人情世故自己是鐫刻於心的。

悠像個洩了氣的皮球,手上的力氣一點點鬆懈下來。竹怯生生的幾乎是不經意間的看向自己的腳尖:“師傅,還請精神。畢竟……竹只有這一個港灣了。”在悲傷中,竹感受到自己的內心一點點的縮小,縮回了‘我’的範疇。

“好好好,誰叫你搬出丞相來做靠山。”

“你這不是也有一個丞相嗎?”竹緩解了臉上的表情,表示對剛才的事情的諒解,“你怎麼不把他‘搬出來’啊。”

悠轉念一想,似乎也是這個樣子。

“但是什麼事情都掛上他老人家似乎……也不太妥當。”

“知道就好。”

“話說你起這麼早幹什麼啊。”

“四周跑跑,我當然要知道招安我的山寨長什麼樣子啊。”

悠快人快語:“不是山寨……莊園,秋風莊。”

“聽起來還算不錯,有一種涼爽暢快的意境。”

悠深知,收的這個成員在骨子裡和自己的其他弟子不一樣。要說誰自己目前最難對付,只有這個姑娘了。她的位置十分獨特,和自己的位置不相上下,但具體是個什麼位置,說是副手,她不夠格。要說是友人,她也沒到那個位置。

“你現在還不起兵嗎?要造反,就要反到底啊。錯過了這個時機,可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悠的眼中反而有些害怕:“機會?”

竹從懷中掏出一份信件,遞給悠:“朝廷前些時日託朧給我的密函。”說到朧,竹的口舌顫抖。

密函上是這麼寫的:

【各位刺客同伴,你們好。】

【在下是綽號“神行第一人”的武者之首。我觀刺客行業腐敗,賄賂,甚至黃色副業橫行。在下頗有傢俬,願建立一個“義士互助會”。其中包括且不限於:互相揭發,互相監督,彼此保護。而且,無需繳納任何費用即可入會!只要你是刺客,便可加入!】

“真這麼好心?”悠差異的道。

“我感覺假不了,神行他沒必要害我們。”竹一攤手,“但傳言他自己也不是什麼好人就是了。”

“昨天感覺你還很怕他啊,今天咋突然敢了?”

“如果我是刺客,‘義士互助會’的好處和我有關。但是現在……”竹忽然哈哈大笑:“去他的吧。但願這一次別和上次那樣。反正這一類的師傅你別加入就好了。”

“上次?”悠問。

竹顯得有些失望:“別問了。都是傷。”

竹在講到這一類的凝重話題的時候總是會顯得各位成熟。

稍晚些,晨會照常舉行。太陽照常懸掛在天際。

這一次卻不是關於什麼社會理想道德的長篇大論,而且看那鍾肅清慢慢悠悠的提著一把小板凳,走到了臺上,一抱拳。“諸位,今天我來給大家講一評書,叫《凝淵往事》。”

說罷,他一屁股坐下,手持摺扇,口若懸河:“且說那上古的神仙……”

譁!群眾一瞬間都沸騰了,在這山莊上呆久了,竟然又一天帶頭的能給自己搞一個評書節目,當真是喜出望外。

那鍾先生依然是滔滔不絕:“……三五十年後,忽然(鍾先生一抬手)——那朝廷快馬來報(鍾先生拿捏出皇帝的腔調)……是何事?慢慢講來……(鍾肅清瞬間切換到使者的謙卑)報皇帝,那王國邊疆一帶,鬧——瘟——疫——啦!”他故意拉了長音,弄的滿堂喝彩。

“想不到丞相大人還有這門手藝。”竹站在臺下的人群中低聲自語,和臺上的鐘先生遙遙相對。

“不是專業的。算是他的愛好,就好像我愛好行俠仗義一樣,師妹。”她背後的一個人答道。是那劉鴉。

“師兄……尊姓大名啊?”竹又拿出了套近乎的那種玩弄腔調,眼睛裡三分輕浮直視對方,此刻表示的卻是玩笑。

“在下姓劉……劉師兄。全名叫劉鴉!對了,是烏鴉的鴉。”劉鴉被直言問起,有些手足無措。

“是劉師兄啊,還望指點。”竹以江湖客套話對答。

“哎呀,哪敢,哪敢……你就叫我一聲大哥我也額不會介意的!”

看起來這人是個詼諧的傢伙啊。在軍營裡這類“人才”當真是千金難買。人和人的最大不同,不是地位,而是靈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