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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兄弟反目刀劍向 主僕日久生情愫

如果真的說我有錯,那錯的肯定不是我,而是這個不包容的世界

————題記

“鍾肅清,好久不見。”

南宮悠慢慢悠悠的走下了石階,他的絕緣鞋套踐踏過地面上的水窪,濺起一絲水花。這輕輕的一點聲調卻激起了巨大的波動。

“誰?”

“我啊,鍾先生!”

沉默。

這位落魄的丞相已經虎落平陽了。一位地位卑微的莊主站在他的面前,沒有行任何禮數。冷眼相向。前文也有說過,南宮悠是仇富的,他認為這些富人才是世界不平衡的中心,一意孤行的始作俑者。所以,每殺掉一個,就多拯救了世界一分。

“丞相,我們原來說不留你的性命。但後來我們一商議,決定給你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說著,南宮悠從自己衣服口袋裡掏出了一卷紙。

鍾肅清被鐵鏈捆縛,現在他所在的秋風莊地牢,不透天光,亦無人煙。萬分寂寞的他伸出了渴求的手。南宮悠連忙俯身,將手中的紙遞了過去,了做昔日兄弟的禮數。

鍾肅清展開了紙卷。只見上面寫著:“最終審判結果。”

“罪人鍾肅清,固執己見,不顧昔日兄弟情份,重傷重無極,企圖傷害南宮悠。最終決定杖責四十。”

鍾肅清忽然怒髮衝冠:“胡鬧!簡直胡鬧!”說著用雙手捶打地面。

南宮悠不置可否:“我只是傳令官,你要是希望辯白就和我的弟子們說吧,這是他們一致決策的。”

說著,南宮悠招呼門外的弟子:“進來吧!”

劉鴉和鄭無言無聲無息的走入地牢的底層。“來了!”“師傅。”

“將他捆起來,帶出地牢,去大堂上審問。”

“好!”“是。”

接著,兩人就將鍾肅清領到了大堂。這時候的鐘肅清,內心早已痛苦萬分。

林韻拿著竹簡,宣讀著上面的文字,出了南宮悠出示的資訊,還有:“鍾肅清,原為朝廷丞相,被革職後意圖報復社會,對秋風莊行惡後被擒拿,念其歷來執法有功,從輕發落。杖責三十。”

原來不是說四十的嗎?

林韻接著誦讀:“原丞相貼身侍衛雲復衡,私自背叛主人,自願替主擔當罪責,杖責十。以上宣讀完畢。”

謄寫文案的是上官暮雲,她在一千多年中早已看了千萬遍朝廷的文案。

鍾肅清默默的低下了頭,這位叛徒,終究還是付出了自己應有的代價。

接著,杖聲大作。南宮悠站在林韻的身後,看著這位姑娘,想不到日常冒冒失失的她也能如此精細,凜然的讀出這些文字,不簡單。她的過去到底是怎樣的?從幼年到如今的中間還是有大段空白被封存於她心。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這個福分與其共享了。

在各打了四棍,鍾肅清忽然叫道:“住手!”兩個行刑的弟子立刻停了手,由於之前捆縛了其雙手於背後,也不怕他反抗。

“悠!你可知道,這個雲復衡,是什麼角色嗎?是叛逆,我鍾肅清,窮死,餓死,也不要於這樣的賤人平分天恩!”

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南宮悠懂得他說的“天恩”是刑罰之事,於是緩步走下:“鍾肅清,你不服嗎?”

“是。我,我不需要憐憫!更,何況……”說著鍾肅清瞪了一眼雲復衡,這個表情持續了十秒。

“雲復衡,你意如何?”林韻在背後幫腔了。

“丞相的意思,在下不敢違背。”

“帶雲復衡下去。”林韻道。

於是,鍾肅清便隻身承受四十杖,正當行刑的弟子揚起了棍子,正要砸下的時候,南宮悠忽然嘴唇一顫欲言又止,隨後低聲道:“下手輕點。”

“好的。”

南宮悠實在於心不忍,一碼歸一碼,舊日的仇恨歸於一邊,但這個人也講義氣啊,要是沒有他的指點,可能重無極來的那一次自己可能要喪命於賊寇了。

“減刑十杖!”林韻忽然喊道。南宮悠差異,她竟然讀懂了自己的心意。

南宮悠默默注視著她。

昨天晚上,大家都散去了,唯獨林韻沒有走,於是南宮悠好奇上前詢問,於是林韻怯生生的詢問自己能不能在明天的審判會上幫一把手,南宮悠於是讓她幫助行刑,她趕忙搖頭。南宮悠於是詢問她到底想幹什麼,林韻忽然軟弱了許多:“我想去讀審判令。”

作為師傅,讓徒弟得到訓練和合理的分擔自己的壓力是分內之事,所以南宮悠批准了林韻的請求。原來只是讓她當自己的副手,卻不料她卻左右的了全場,完全勝任了這份工作。恍惚間,站在臺上的林韻背光的光芒掩蓋了背後此起彼伏的打擊聲,宛若輕風拂面,琴聲悅耳。

悸動。

南宮悠忽然想起了這個詞,其後越來越覺得恰當。

三十年前,自己依然是現在這副容貌,站在嘈雜的大街上,無論如何努力的行走,卻只能與彷彿沒有五官的,彷彿剛從地獄匆匆逃離的行人匆匆擦肩而過,驚不起屬於自己的片刻灰塵。

但是現在,自己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歸宿。但自己的靈魂,該何處漂泊?

南宮悠逃似的離開了大堂,奔向了後院,那裡,有著屬於自己的一片天地——那顆巨大的樹。

大堂上,整個審判不能因為一個人的離席而變動,林韻將已經宣讀過的竹簡掛在左手手臂上,開始宣讀接下來的文字。

“行刑完畢!”

鍾肅清雖說是捱了三十杖,但有南宮悠的那一句:“打輕點”和林韻的“減刑”,他所受的傷幾乎全部來自精神——現在,自己能做的只有讓昔日友人少受些刑罰啦,除此之外,他什麼也做不了,也什麼也不想做。

“罪人鍾肅清,犯下不赦之罪,但已然承受懲罰,故已脫去‘罪人’之名,從今往後,大家再不許視其為罪犯。以上即為全部。”

這一套說辭是凝淵數百年一成不變的流程。

恍惚間,大堂上似乎有人嘆了口氣,似乎是鍾肅清,有或許是雲復衡,或者是重無極,再或許,也許是去而復返,從門縫裡偷看的師傅。

這一切,是自己的自由意志所為,又不是自己的自由意志所為。這份仇視,應該是整個文明的意志吧?

須臾,大堂上早已天翻地覆,原來的燈火熄滅了,原來的人褪去了,只有南宮悠整個人在愣愣的出神。

有人拉他的袖子。“師傅!”

林韻?不是她還能是誰!

南宮悠早已心亂如麻,但面對林韻還是故作輕鬆的樣子:“怎麼了,林韻?”林韻雙手一舉:“讀完了,還給你。”

“不用,就……啊,不不不,我剛才想錯了,剛才有點愣神。”

南宮悠須臾一念,竟希望將竹簡贈與林韻做紀念,三四種理由忽然躍躍欲試。但自己怎麼能這麼幹!這才不是自己的作風。

南宮悠接過了竹簡。“今天你做的很好。”

“額,是嗎?”林韻喜笑顏開。

嗯,是啊,你回去休息吧。

“啊,師傅?”

“怎麼了?林姑娘。”

“你也有些疲憊了,也需要休息才是啊。”

“好,好的。我照做就是了。”

看著林韻漸行漸遠的背影,南宮悠輕輕回味著被時間慢慢稀釋的甜味,到了最後,這段回憶只能殘留下一個“幸福”的標記。南宮悠自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邂逅了情感,便再也無法收束,這種東西可以有著讓人心淪陷的能力,或者說,它本就來自人心。南宮悠明白,自己有權追求幸福。

有些事情,彷彿那個“客觀的對”只是大眾主觀的堆疊而已,保留自己的意見看起來沒有什麼錯。大家都說重情感的人會反受其害,但自己似乎是個特例。

鍾肅清呢?為了朝廷,似乎也沒有錯,我們是站在公正的立場上審判他的。可是這麼一想就不對了啊,我們為了朝廷的昏庸而反叛,他來擒拿我們,從他的立場上來看,不也是為了公正嗎?這麼一想,我們兩個誰都沒有錯,卻只能在這狹窄到窒息的穹頂之下弱肉強食。

這難道不諷刺嗎?

如果真的說我有錯,那錯的肯定不是我,而是這個不包容的世界!